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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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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愁人、爱人(姐弟)不间断更新中

内容简介


脑洞来自某新闻,不过本文主体与真实事件半毛钱关系没有,纯属yy


赵一航(钱诚)×钱雪, 年龄差八岁。姐姐从小成绩优异,对弟弟非常宠爱,直到姐姐十三岁时发现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有染,弟弟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她开始怨恨生母和弟弟,并在父亲的帮助下写千字长信检举母亲的情夫,使其名誉尽毁,轰动一时。在此之后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弟弟跟随情夫去了外地,而姐姐一直和父亲一起生活。
故事开始于两人成年后预谋已久的重逢,正直聪明的姐姐和腹黑病娇弟弟之间针锋相对相爱相杀的较量。
会he的,肉跟剧情走,可能不那么多,有的话会标注。
随缘更新,喜欢的话先收藏,指不定多会儿就更了。

第一章 小秘书
钱雪终于敲完了最后一行数字,她长舒一口气。已经十二点半了,她从十点半就开始盘算中午该吃什么了,想了这么久早都饥肠辘辘了。
好久没有临幸写字楼出门左拐第三家毛血旺了,今天去吃那个好了。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报表,钱雪思索到底是现在收拾呢还是吃完回来再收拾呢,只是愣了五秒钟的神,蔡总已经踩着她登登作响的高跟鞋嘭地推门进了她的办公室:“钱会!你看我给你找了个秘书!”
钱雪吓了一跳。
蔡总身后跟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背着个学生才用的黑色背包,微微地缩着肩低着头,好像有点局促不安,蔡总说完话后他才抬头正视钱雪,腼腆一笑:“钱会好,我叫赵一航。”
钱雪突然想起蔡总之前跟她说过秘书的事,只得苦笑:“我以为你是和我说着玩的,怎么还真给我招了个秘书啊,看着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生,我照顾他还是他照顾我?”
孩子急了:“我二十一了,端茶倒水收拾跑腿我什么都会。”
钱雪有点惊讶:“二十一?你大学毕业了吗?会计师资格证考了吗?”
“刚毕业,小学跳过一级,就比大部分毕业生小一岁了。本科是学社会学的,会计资格证正打算考,而且——招聘公告上没说需要证书。”
钱雪刚想开口接着问,蔡总过来揽住她的肩说,“行了行了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好吧?小赵,咱们一起吃个饭?”
赵一航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我吃过之后才来的。”
钱雪皱眉:“蔡总,你怎么和人家约的中午十二半点报道,不让人家上午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她心里清楚蔡总肯定是让他今天随时过来,这孩子也实诚,都不知道早点来还能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果不其然,赵一航显得更局促了,连连摆手:“不是的钱会,不是蔡总让我这个点来的,我早上身体不太舒服就……”
蔡总打断了赵一航:“哎呀你跟我们一块去饭店,我请客。不想吃的话你就在我们旁边坐着,和你这位顶头上司聊聊天。”
他们三人坐了一个四人桌,蔡总和赵一航坐在一边,而钱雪坐在赵一航的正对面。说是了解情况,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蔡总在絮絮叨叨地讲赵一航的情况,赵一航只是低头默默地吸着果汁。
一顿饭下来钱雪get到了蔡总的意思。简单来说赵一航家不在本地,不过他在这里上的大学,本科期间的成绩单非常漂亮。秘书不需要那么专业的会计知识,他肯报名当个小秘书已经是屈才了。最后的最后,会计事务所男人少,赵一航又是个高挑白净清秀斯文的小男生,所以蔡总这个年纪的女人母性泛滥,一下就看中他了。
好吧,钱雪得承认蔡总说的有道理,这个男生应该有能力把工作做好,更何况确实还挺养眼,暂时留着吧。
更何况……
钱雪对赵一航说:“你和大家一样每天八点来打卡就行了,别迟到啊。给你的工作可能会比较多,但不会太难,这个你放心。你不是想考证吗,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我手头没事就给你讲讲。”
蔡总附和着:“就是一航,有不会的问题记得问钱会,她可厉害了,是咱们事务所唯二的注册会计师,咳咳,另一个就是我,不过我当年分可没她高。咱们公司最重要的客户可都是交给钱会负责的,只要你想,肯定能学不少东西。”
赵一航听了这话倒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他只是礼貌地笑着回答:“谢谢钱会,以后麻烦你了。”
“你就不要钱会钱会的叫我了,”钱雪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赵一航,“你年纪还这么小,问我叫姐姐吧。”
“啊?”赵一航愣了一下,似是在脑子里迅速反应了一下钱雪的意思,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事务所其他人都问你叫姐姐吗?”
蔡总赶忙出来打圆场:“行了钱会,之前也不看你这么逗新人,别把人家孩子吓到了。”她又对赵一航说:“一航,单位里比她小的员工都叫她钱雪姐,你也这么叫就行了。”
赵一航拼命点头。
饭局结束回到公司后,公司里其他年轻人都围着赵一航这个新来的问东问西,还拉着他参观整个事务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钱雪心累地叹息,还是年轻好啊,这么有活力,她已经闹不动了。
看着年轻人们嬉闹,一边坐着喝花茶的蔡总忍不住问钱雪:“钱会啊,你到底几个意思?”
钱雪不解:“什么几个意思?”
蔡总一副“你就装吧的表情”问她:“事务所来新人你总是挺热情的,可你对人家赵一航冷冷淡淡的,冷冷淡淡就算了,还让人家叫你姐姐,你是不是精分啊?还是看上人家了所以脑袋当机了?”
“什么呀蔡总,”钱雪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来我觉得他算是个冗员了,如果他考不下会计师证的话,想着过段时间还是委婉地请他走吧,二来,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弟。”
“像你弟?”蔡总满脸不相信,“你弟五岁的时候你们不就分开了吗,这都能看出来?”
钱雪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一直往下翻,终于翻到了一张照片拿给蔡总看,那是她用手机对着老照片拍的,所以不是特别清楚。合照里男孩骑着木马张着嘴开心地笑着,后面站着的小女孩是钱雪,她把手搭在小男孩的肩上,也是一脸幸福的笑容。
蔡总皱眉盯着看了一会儿说:“你弟还挺可爱的。你不说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像赵一航,你现在说了,那我觉得还有那么——两分像吧。哎不对,其实也不像。”
钱雪也不再和蔡总这个脸盲多说了,她关掉手机,看不出什么悲喜地回到自己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第二章 身份
赵一航的表现出乎意料地好。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钱雪的杯子没水了他就赶紧续水,还没到饭点就会提前问钱雪想吃什么去给她买,让他整理文件也毫不含糊。他脾气很好也很勤快,总帮公司里其他人捎饭拿快递,而且本来事务所里是大家轮流打扫卫生的,他来了以后把打扫卫生的活全包了。
蔡总简直不能再高兴了,她招了怎样的一个田螺少年啊。
钱雪也觉得赵一航这孩子表现得不错,不过她心下有很多疑虑,只能慢慢找机会了解。
她问过蔡总赵一航入职的时候有没有出示身份证,蔡总挑眉:“有啊。”
其实身份证还是有可能造假的,不过蔡总接下来的话否定了这种猜测。赵一航还提交过盖着学校公章的成绩单和毕业证书,而且现在不比当年了,公司和赵一航签了合同后往学校发送了劳动合同和调档函,他在学校的人事档案已经转到了公司,身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你都干这么久了,总不会以为咱们是个黑公司招人都没有手续的吧。”蔡总知道钱雪为什么问她赵一航的事,末了她和钱雪说:“你也别太疑心了。不是我说你,你弟又不是失踪了,你真想找你弟有的是办法,把信息往网上一发所有网民都会帮忙的,现在这社会了,除非他在深山老林里,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你又不找光知道瞎猜,有意义吗?”
钱雪低垂着眼眸:“我不想让网友知道我家的隐私,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不要找我弟弟,他现在是什么人,想不想见我,我都不知道。而且如果再联系上我弟,我会不会又和他们一家纠缠起来脱不了身,惹得一身腥,也不好说。”
蔡总啧啧:“怕别人知道你的家事?哎呦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喽。当年你怎么说的来着,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会导致对违法违纪行为的纵容,是对公义和道德的践踏之类的。”
“呵,我自己都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菜籽你记得可真清楚。这不一样的,当时是为了公道,可如今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网上说这件事,说了还有可能打扰到我的正常生活,而且我也没有当时那么恨我妈了,想给她留点体面,曝光的话有点太绝了。至于我弟,等以后不忙了我会自己查,到时候我会去一趟榆城,也不一定要见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就好。”
“等你不忙了?哎那恐怕是……”蔡总没有说下去,可钱雪知道,她不忙恐怕得等到她傍上大款,或者等她爸死了。
蔡总和钱雪是大学同学兼闺蜜。会计事务所只有两间独立的办公室,一间是蔡总的,另一间就是钱雪的。蔡总还没开事务所的时候钱雪就答应她会过来,事务所开起来后她是入职的第一个员工,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公司没钱招第二个。钱雪和蔡总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初创期把事务所撑了起来,可谓是劳苦功高,所以她虽说是员工,实际上算是事务所的二把手,因此才能享受到独立办公室。
因此也能在工作七年后得了一个秘书,还真就像个老板一样了。
赵一航在事务所简直不要太受欢迎了,他在事务所年纪最小,长得也好脾气也好,又乖乖的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入职才两个星期就被女同事表白了。虽然钱雪没看到当时的情况,不过后来吃饭的时候事务所其他小姑娘告诉她,当时赵一航吓得都结巴了。
宋会匝吧嘴学着赵一航当时的样子:“惜惜惜媛姐,不对成成成会我我我我我挣得钱还没你多呢。”
饭桌上的同事都笑了,包括钱雪,这小男孩太有意思了。大家都追问宋会“然后呢?”
“然后啊,成会太坏了,她说‘我知道啊姐姐养你‘,小赵又惊了,憋到最后他蹦了两句‘我和你还不熟呢’还有‘我妈不让我在外地找女朋友’。”
大家都笑喷了。妈不同意都搬出来了,按他这个聊法怎么找对象。
回到办公室后一整个下午赵一航都看着钱雪欲言又止的,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大部分人都走了,赵一航才跟她开口:“钱雪姐你都听说了吧。其实不关我妈的事,我才刚刚认识成会哪能喜欢她呢,又怕说的太直了她面子上挂不住,想委婉点才那么说的。”
“哦是这样啊,”钱雪也起了逗他的心思,问他:“那你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呢?”
“我我我钱雪姐你是我上司啊,而且我之后想了想,我这么一说大家肯定都觉得我妈宝了。”
钱雪无奈:“你就不能跟她说她虽然很优秀但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这挺委婉的。”
“我这么想了,可是我觉得不行。我这么一说她肯定就会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如果说我喜欢成熟漂亮聪明能干的,那她万一问我她是不是幼稚长得丑不聪明还不能干,我该怎么回答?就算她没这么反问我,万一以后真的有成熟漂亮聪明能干的女人找我,我还想拒绝就不能用这个理由了。”
没想到赵一航回答成会的时候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憋半天才说了两句话。钱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一航不高兴:“钱雪姐这好笑吗,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
钱雪忍着笑:“不不不非常有道理,我也觉得刚认识不久哪来什么喜不喜欢的。不过你小心点,你那个答法也是注孤生,现在谁不知道你听你妈妈的话。话说——”
钱雪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契机,“话说你妈到底是不是个很严厉的人啊?现在很多人家里都是妈妈最厉害,孩子和爸爸都听妈妈的。”
赵一航摇头,想到家人他的眼神变得溢满幸福:“我妈可温柔了,我爸要更严肃一些,我们一家都听他的。不过我爸经常出差,他不在的时候我和我妈都听我哥的,他总是特别有主意,虽然现在留在泰城我自由了不少,可我总是想他们。”
“哦,那可真好……”钱雪听后有些许失落,不同人的家庭境况真是千差万别,有人家门不幸,也就会有人家境殷实,幸福和睦。
赵一航要出门时,钱雪突然叫住他:“对了,这周末我不打算加班了,你周末也就别来了。你要是打算回家看看的话这两天赶快买票,虽说现在疫情没过票不算紧张,可早些买还是保险。”
“谢谢钱雪姐!不过我听他们说你几乎每个周六日都加班,这周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有麻烦事要解决?有没有我能帮的到你的地方?”
“不是,我有一个七年没见面的老同学这周末要回来,要是这次不去见的话下次见面不知道还得再过几年了,所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原来是这样,”听说钱雪不是有麻烦赵一航舒了口气,“钱雪姐,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精品店里的东西特别好看,我们学校的女生都喜欢在那里买工艺品,你要不要去那里挑个礼物给同学带去?你要是没空的话我可以过去给你拍张照,你从里面选……”
钱雪苦笑着打断他:“不用了,我要见的是个男的。”
“啊?”

第三章 竹马
赵一航显得特别惊讶,而且钱雪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许的难看,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踟蹰着想问钱雪关于这个男同学的问题,可是钱雪没给他机会,嘴上说着“走吧”,然后起身飞快地掠过他朝门口走去。
“钱雪姐是不是喜欢他呀。”
钱雪没想到赵一航居然真的问出口了,她的脚停在门边,回头报之以戏谑的笑容:“什么呀,我们只是关系还算可以的普通同学,你别到处瞎说挡了我的桃花。”
钱雪状若坦荡地走出办公室,实际她有一些的心虚,不想再让人追问。
她要见的男同学叫邢凯睿。邢凯睿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初高中时的钱雪一直都沉默寡言,也从不交朋友。她对周围的人都还不错,有人找她问题她也会耐心解答。不过她在同学们心里是个高冷学霸,觉得她根本无心社交,开始有什么活动同学们总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她经常会回以“去的话就写不完作业了”或者“咱们未成年人还是不要去ktv吧”这种扫兴的理由拒绝掉,所以久而久之同学们去玩也不会带她了。钱雪非常明白她的同学人都不错,但是她不爱说不爱笑,一到课间就睡觉,让大家觉得不那么好亲近。
所以虽说邢凯睿也算不得钱雪的朋友,但是作为在初中和钱雪坐了三年同桌的人,他反倒算是和钱雪最亲近的同学了。他长的好看脑子又机灵,在班里总像只皮猴一样上蹿下跳,他经常和钱雪找话聊,钱雪对他爱答不理的。他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怎么总不笑呢”,可是钱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就是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钱雪不爱理他的原因很简单,他不好好学习。
邢凯睿如果哪次不写作业又撒谎骗老师了,钱雪会话里有话地挖苦他,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也不生气;钱雪有时课间还没睡着的时候,会听到邢凯睿压低声音呵斥旁边打闹的同学:“吵什么吵!没看到我同桌睡了吗!”
有那么一次她进教室时看到邢凯睿拿着一个演算纸做成的大纸球抛着玩,她义正辞严地接过那个球说班主任不让在教室里玩这些,这时邢凯睿身边的两个同学面面相觑道:“钱雪,邢凯睿刚才说了,这个球是他招亲用的绣球。”钱雪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但她面上毫无波澜地说了一句“无聊”,然后把纸球扔进了垃圾桶。
还有一天,邢凯睿执意要把一块双合成的老婆饼送给他,她不断推辞,最后邢凯睿说:“你就算帮我个忙收下吧。我那哥们聂强想抢走我这块老婆饼送给他正在追的女生,我实在觉得与其让这块老婆饼到了外人手上,还不如给你,你和我多熟啊。”
钱雪收下了那块老婆饼。她不是觉得邢凯睿说的多么有道理,但她就是不想拒绝了。那是她第一次吃老婆饼,她从此爱上了这个牌子的老婆饼,经常早饭的时候在双合成的早点摊买一个。
邢凯睿初中的成绩在班里一直吊车尾,高中勉强留在了本校高中的普通班,钱雪则考到了高中部的火箭班。高中部的班型分为三类,普通班,实验班和火箭班,火箭班是最优秀的班,只有两个,文理科各一个。
因为他俩的班级不在一栋楼,高中时他们俩的交集越来越少了,不过碰面了两人依然会打个招呼,钱雪很期待能偶遇到邢凯睿,可是这样的机会不多,她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高一下半学期期末的时候,钱雪刚推着自行车从车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邢凯睿在她身后叫她,钱雪怀疑他是特意在车棚边等她的。
“我爸给我报了泰大附中的借读,下学期开始我就不在这里念了,咱们是老同学,想着你还不知道,正好看到你了就来和你说一声。”
泰大附中是全泰城最好的高中,借读要花不少钱,比在他们高中部的普通班自是会好不少。
钱雪根本没想到邢凯睿会去别的学校借读,这样她连和邢凯睿偶遇的机会也没有了,她虽惊讶,但依然冷冷淡淡地对他说:“哦,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你就好好在泰大附中读书吧。”
“嗨我可能就是这样了……不过既然要走了,我姑且就说点好听的话,你还能舒服点。咳咳,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你呀。”钱雪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哎呦,你笑了。”邢凯睿也笑了,他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耀眼,“对了,这个送给你。”
邢凯睿把一个东西塞到钱雪手上,然后飞快地跑到几米开外,生怕钱雪把东西还给他,他向钱雪招着手:“再见!”然后他向学校大门跑了出去,消失在钱雪的视野中。
邢凯睿给她的是一块双合成的老婆饼。上次送她的是椰蓉味的,这次是原味的。
有关邢凯睿的回忆,似乎就没有不美好的。
钱雪当时清楚地意识到,她难过极了。因为她总觉得和邢凯睿“不熟”,而且她是个非常死板又守规矩的人,为了和男生们避嫌,她从来没有留过男生的联系方式,她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要邢凯睿家里的座机号码,更不会打给他。
如果说钱雪除了难过还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就是有些害怕和后悔,她害怕未来再也没机会联系到邢凯睿了,后悔邢凯睿对她那么好,她却没有对邢凯睿更好一些。
她不是很确定她这些伤心失落的情绪是因为她心里早把邢凯睿当成好朋友了,还是年少的她绝对不会承认的其他什么原因。
后来钱雪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读到大三时微信才开始普及,她初中的班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收集了班里同学的信息拉了一个微信群,这才让钱雪和邢凯睿又有了联系。邢凯睿居然也在北京,不过他当时已经不上学了正在北京找工作,一番波折后钱雪在大四时才和邢凯睿又见了一面。
当时的钱雪已经变得开朗健谈,甚至可以说有些圆滑,不再是那个不爱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学相处的高冷女生了,而邢凯睿没有中学时那么清秀漂亮了,他的五官有了棱角,也已经收了性子,比中学时沉稳客气多了。
钱雪觉得他似乎没有中学时那么好了,但是感觉这种东西也说不清楚。
她请邢凯睿在学校食堂吃了一顿饭,两人那顿饭吃的很愉快,从天南聊到海北,回顾往事,谈论未来的理想。不过两人像有某种默契一样都没问对方有没有谈恋爱。钱雪总担心她表现得有点过于兴奋了,问东问西的让邢凯睿不太自在,不过后来她知道自己多想了,因为邢凯睿在微信上和她说以后一定要回请她一顿饭。
可是钱雪毕业后回到了泰城,而邢凯睿一直在北京闯荡,两人的时间很难凑到一起。她虽然一直惦记着和邢凯睿有约,但是因为自己说过毕业后要忙工作忙家里的事还要考注册会计师,所以没空约饭,等哪天她考上注会了再约,她请他吃饭都没问题。邢凯睿就没再主动联系过钱雪,钱雪又觉得自己不能上赶着问他怎么还不请她吃饭,约饭的事就无限耽搁了。
一拖两拖,到第五年的时候钱雪考上了注会,她当时正好要去北京出差就联系了邢凯睿,他正好也有空,两人已经约好了时间,没想到临时又有了变动钱雪去不成北京了,他们的饭局就又往后拖。
今年是第七年,邢凯睿和钱雪说他会回泰城过春节,两人终于又敲定了一次时间,可是因为疫情的原因邢凯睿没有回泰城,所以饭局又拖到了夏天,现在他们俩终于能见面了。
钱雪有时也无奈,哪怕是作为朋友,她和邢凯睿也缺少点缘分吧。
他们俩从来都没有进一步的关系,钱雪觉得她和邢凯睿不会有结果,所以她连开始都不愿意开始,或许,邢凯睿也是这么想的。
可她心里一直想着邢凯睿,甚至经常梦到他,这让她感到非常恐慌,或许她需要做一个了结。
她明白,其实邢凯睿可能没那么好。他不笨,相反他很聪明,可是他懒懒散散不努力,也没有好的文凭,这样不爱努力的性子在事业上也成不了大气候,只能在底层的泥里摸爬滚打。她完全不了解成年后的邢凯睿有着怎样的交际圈子,他们俩或许有着完全不同的朋友,有着根本不一样的目标和三观,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走下去。
而且虽然邢凯睿中学时对她很好,但他可能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好。可钱雪的世界里基本上只有同桌一个人,他像一团跳动的火苗那样鲜活,所以她把邢凯睿的好刻在了心里,他对她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她心里放着的一直是中学时意气风发阳光恣意的少年,她大四见邢凯睿时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光彩,他于她已经是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她根本不应该执着于一个并没有那么优秀,也并不熟悉的人。
钱雪能把这一切的一切都想明白,可她就是还想再见邢凯睿一面,而且一直有个问题萦绕着她,她非常想知道答案。
不管答案为何,她想要一个结果,不想有始无终。

第四章 后会无期
到了周末,钱雪在穿着打扮上费了不少心思。如果是和闺蜜逛街的话她会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画上浓妆,穿上张扬的裙子,戴上夸张的饰品出门。可是见男人顾虑就多了,她会担心穿着太随意了显得根本不重视,又怕打扮太精心了让男人觉得她对他有意思。
虽然理智不断告诉自己邢凯睿不是多么要紧的人不用想这么多,可是感性却让她把衣服妆面发型配饰考虑了个遍。
她原本发尾就是烫卷的,头发没过多处理,只是扎了一个低马尾;妆面费了点心思,除了没用口红眼线眼影之外,其他该用的化妆品都用在了脸上,包括高光和修容粉,这样会让她比素颜的时候好看但是又显得妆非常淡。最后她戴了一对非常低调的银制玫瑰耳钉,穿上浅绿色衬衣和到小腿的墨绿色中长裙,换了一双米色中跟单鞋。她本来五官底子就好,皮肤也白净,这样一来她觉得自己打扮得低调优雅又不刻意。
一切妥当后她什么事都没心思干,就那么耗时间耗到晚上六点钟前去赴约。
钱雪到饭店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邢凯睿。他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装裤,正靠在墙边吸烟,似乎在出神地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钱雪的到来。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钱雪有些不太确定地叫了他一声“邢凯睿?”
男人这才抬起头看她,两人注视着对方会心一笑,几乎同时开口:
“好久不见。”
两人太久没见面了,其实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像上次一样谈一谈中学时候的事,还有自己的近况,一顿饭吃下来也没有冷场,反倒是越来越放松。
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钱雪一边给两人的杯子续着茶水,一边打趣地问他:“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女生缘不错,光我知道的就有一个女生给你送过一个纸折的桃心,拆开里面写了‘我喜欢你',你想把桃心还给那个女生,可是拆开了你也叠不回去,我又不愿意帮你复原,最后你把人家那片满怀情意的红纸扔了,把人小姑娘伤得啊。不知道你转学之后还是不是这么有人缘了?”
谈及中学时的逸事,邢凯睿笑着说:“当时大家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亏你还能记得。”
“也是,那时候跟闹着玩一样。那你现在找到女朋友没有啊?”
这才是钱雪真正想问的问题。
邢凯睿淡淡地笑着看着钱雪,他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有了。”
钱雪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她的心似乎还是像突然被石头倾轧,有些沉闷和下坠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没有那么强烈,她依然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夸张地表现出惊讶和困惑:“那你女朋友就愿意让你单独去见女同学吗?”
怕这么说让邢凯睿尴尬,钱雪特意加了一句:“抱歉,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确实不太明白情侣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这下轮到邢凯睿惊讶了:“你和我老同学这么久没见了,我女朋友会理解的。倒是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吗?”
这时钱雪已经放下了茶壶端坐回自己的座位,她苦涩地笑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有时候我也会认真地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无外乎三种可能,一是我碰不到一个优秀到让我觉得熠熠生光的男人,所以我动不了心;”
邢凯睿点头:“没错,你这么优秀,标准肯定会很高。”
“二是我工作太忙交际圈子又小,碰到的男人少之又少,找不到目标;”
邢凯睿依旧是点了点头,不过却不是敷衍,他在认真地听钱雪讲话。
“三的话,”钱雪的目光对上邢凯睿的,她认真又平静地说:“也可能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人。”
邢凯睿沉默了。钱雪也没再说话,整个包厢的空气都仿佛凝滞,沉闷到让人窒息。
邢凯睿神色复杂,眸色变得幽暗深沉,又似乎有些忧伤。钱雪想起她当年很喜欢这双干净又狡黠的眼睛,如今哪怕失去了少年的纯粹和灵动,这依然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最终邢凯睿轻轻说了一句:“你说的,是我。”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钱雪点头。
这时钱雪觉得心上压着的石头轻了不少。
“邢凯睿,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我没有丝毫冒犯你或者打扰你的意思。”钱雪的双手手指互相绞在一起,“其实我长这么大没遇到过多么喜欢的人,只能说在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男人里,虽然都不算很喜欢,可是你就算这里面我最喜欢的了。”钱雪不想让邢凯睿别把这事看的太严重,所以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她其实应该什么都不要告诉邢凯睿,而且默默地把这一丝丝情愫压在心里,尤其是在邢凯睿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之后。可是这样她难熬了,她被存在着邢凯睿的梦折磨着,苦守着这个秘密不敢告诉任何人。她不敢告诉她爸爸,因为在她爸爸眼里邢凯睿就是个小混混,她根本不期望和他有什么结果,也就不愿意说出来让她爸爸担心;她也不敢告诉蔡总,因为按她的性格一定极力撺掇钱雪不管不顾地去追邢凯睿,任何困难她给钱雪善后云云;她更不敢和中学同学透露一个字,因为她们都认识邢凯睿,可能会迅速传开一发不可收拾。
她太过压抑,需要一个倾诉的窗口。当然,告诉邢凯睿同样也有很大的风险。她和邢凯睿几乎十几年都没有太多交集,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会不会把她的感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去宣扬,又会不会有什么让她困扰的举动。可是把事情告诉邢凯睿和他说清楚,才是解决她心病最根本的药方。
“我初中的时候完全没什么想法,上了高中后我们班的男生不到十个,大学我们班也就六个男生,这些男生啊都太奇葩了,我感觉他们一个个又油腻心里计较又多,我实在是没眼看。高中的时候我和一个男同学坐过几个月同桌,根本处不来,后来我想了想,和你坐同桌的时候没什么不愉快,应该是因为你总是让着我。反正一对比,你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了,就忍不住会想起你。”
钱雪一股脑地把自己想说的话往出倒:“可是咱们俩太不合适,我也挺遗憾的。你看你要在北京闯荡,可我想留在泰城,我不想因为男朋友改变我的人生规划。我是个死读书的人,肯定有很多同学虽然成绩不如我,却会在其他方面发展出一番事业,他们都会比我优秀得多。就比如你,你的餐馆刚刚起步,未来一定就成为行业龙头,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可是我得养家,需要稳定的收入,做不到陪着我的伴侣从零开始打拼。要是以后你飞黄腾达了,我也不后悔当初怎么没抓住你,毕竟,我是个风险厌恶者,我害怕冒险,所以不敢把注压在你身上,那种赚钱不多但是有铁饭碗的知识分子可能更适合我。虽然我的人生可能会在各种条条框框下变得很无趣,可我宁愿这么选。”
邢凯睿双手交叠轻掩着嘴,垂头沉默着,最后他抬起头,有些憔悴地笑着:“钱雪,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说实话,我心里明白我根本配不上你,不管是能力,还是品行。你在很多地方根本一点都没变,可是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如果你知道我平日的为人处事,可能会看不起我。”
钱雪点头:“嗯,我猜到了。”
“什么?”
“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有想过。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生活状态,说不定你每天换床伴,有时候还一次好几个呢?大学时候约饭那次,你本来提议说看电影我不是婉拒了吗。我当时想说不定,只是说不定啊,你一面上交了好几个女朋友,一面上又约我这个多年没见的女同学看电影,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想和我搞暧昧;再比如现在,说不定你没和你女朋友打招呼,或者撒了谎然后才来见我,还告诉我你女朋友都知道,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反正是我的话,假如我男朋友瞒着我去和女同学吃饭,我一定会生气的。”
邢凯睿听后大笑:“我收回刚才说你没怎么变这句话,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你原来才不会这样。行了学霸你别分析了,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钱雪原本其实还有想问的话,但是天都聊到这份上了,她心中多年的郁结已经消了不少,也就不必问出来那个问题,让邢凯睿为难了。
两人吃完饭后有说有笑,寒暄着出了餐馆,邢凯睿提议开车送钱雪回家,钱雪婉拒。他只得苦笑:“你就是信不过我。”
“不是的,我是真的不想麻烦你了。而且咱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邢凯睿幽深的眸子盯着钱雪,随即牵出一丝笑容:“是啊,饭我也回请了,也没什么再见面的理由了。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忙,我还是会尽力帮你的,只要你开口。”
他们都不在一个城市,钱雪恐怕没有能用的到邢凯睿的地方,可她依然真诚地向邢凯睿说:“谢谢你,你要是有困难也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就能帮到你。”
“哦对了钱雪,我也有话和你说,希望你也不要太在意。”邢凯睿在打开车门前和钱雪说了两件事。
“你注会刚考过的时候说你要来北京,我说我正巧有空可以见你。其实我那时不在北京而在江苏,你说你要来我才买了机票赶回了北京,可是刚回到北京你就说你来不了了。”
钱雪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段曲折,可她如今除了说“对不起”,什么也做不了。
邢凯睿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骗你说我当时也在北京。还有,初中时我扔掉别的女生送给我的折纸红心,是因为我当时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那个女生聪明漂亮,成绩优异,本来她就不愿意多看我两眼,我怕她误会我,当然得把别的女生送我的东西扔了。”
钱雪愣了,直到邢凯睿进入驾驶位关上车门她才回过神,和他道别。车扬长而去看不到踪影后,她才走到一个角落缓缓蹲下身,低声抽泣。
她没问出口的话是,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现在邢凯睿把答案给她了。
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可她就是想哭,眼泪根本停不下来。一直以来她的神经都崩得太紧了,把一切都发泄出来后她觉得很疲惫,却也很舒畅。她今天,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赵一航打过来的。她不想让赵一航听到她的哭腔,所以她任由手机一直地响,响了好久才停下。
钱雪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赵一航的第二通电话紧接着又打了进来了。钱雪心里骂这个臭弟弟真不会挑时候,可她又不想挂掉电话平白让他担心,所以只能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接起了电话。

第五章 钓鱼执法
钱雪努力地压抑哭腔平复音调:“喂一航,你有什么事?”
钱雪突然意识到她叫同事基本从来不叫全名,连赵一航这样还不太熟的也是。可是她一直端着中学时的架子问邢凯睿叫全名,也是有意思。
“钱雪姐,你是不是哭了?你没事吧?”
钱雪避开他的问题:“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完后钱雪才觉得她态度可能没那么好。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钱雪姐我记得你家在新合小区吧,你之前不是说要送我一本会计实务吗,我刚巧路过新合小区,现在就在小区门口,能不能麻烦你把书送出来?”
钱雪答:“我现在不在家,你先回去吧,等周一我把书带给你,行吗?”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马上能来的话我等你一下也可以。”
钱雪要翻白眼了,她今天这种状态怎么见同事,所以只好回答:“还得个把小时吧,你不用等了。”
“那好……”
钱雪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
不过四站路的车程,钱雪选择坐公交回家。没想到她走到小区门口发现赵一航在门口站着。他就那么站着也没玩手机或者听音乐,眼睛一直盯着往来小区的人。他一下就看到了钱雪,向她招着手笑着跑过来,离近后他看清了钱雪的脸,马上变了脸色。
“钱雪姐,你真的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钱雪尴尬,转身避开他的视线说:“既然你还在这里等着,那我去给你取书。”
她刚要踏进小区大门时赵一航拉住她的包带不让她走:“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那个男同学欺负你了?”
两人在小区门口僵持着,过路的人不时向他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钱雪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和他说:“你先放手,你在这儿站的时间也不短了,不然到我家坐一下吧,我去给你找书,然后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钱雪在事务所旁边的新合小区租了一个小套间,不到三十平米,一室一厅一卫,五脏俱全,因为在一楼采光不太好还吵闹,所以房租不算很贵,里面被钱雪收拾得井井有条。赵一航局促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不一会儿钱雪一手拿着一杯茶,一手拿着会计实务和她当年的笔记本走过来放在赵一航面前,然后靠坐在赵一航对面的沙发椅上慵懒地翘起腿。说是赵一航想问钱雪,其实他俩现在这气氛更像是钱雪要审问赵一航一样,赵一航都不敢抬头直视她。
钱雪先开口:“我从我同学口中得知有个曾经和我关系的不错的中学同学死了,我悲从中来所以忍不住哭了。”
“可、可是……”
赵一航没说完钱雪就开始质问他:“你今天去干什么了,怎么会刚巧路过新合小区?”
“我去和同学们一起吃饭了,凑巧路过这里。”
钱雪接着问,“去的是哪家餐厅啊,觉得味道怎么样?”
赵一航有一些慌乱:“去了一品鱼。”
“哦一品鱼啊,我在那里吃过味道确实不错。那家店的鱼是哪个菜系的做法你还记得吗?”
“钱雪姐你问这些做什么呢。菜系之类的我其实不太懂。”
钱雪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他:“鱼非常明显是川菜做法,辣椒很多一眼就看出来了。一航,这种小事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赵一航被钱雪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惊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钱雪不等他开口辩解继续说:“我都让你先回去了可你还是在小区门口等着,你就这么急着要我这本会计实务吗?连明天周一都等不到。你在事务所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你问我题,我想着你对考试的事应该也没那么上心,怎么今天突然好学了?而且也不对啊,你要是真的今天急着学习怎么会和同学一起吃饭呢。”
赵一航紧张地攥着拳,把头低到让钱雪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所以一航,人撒谎总是容易撒的漏洞百出的。你根本不是同学聚餐偶然路过我家,你就是特意来找我的。至于目的,要么就是想使绊子所以监视我的行踪,要么……”
钱雪起身一手撑着圆桌,身体微微向前倾,嘴唇凑近赵一航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成熟漂亮聪明能干的女人,有没有可能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呢?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怕我跟老同学夜不归宿,所以故意试探我?”
赵一航窘迫极了,连连道歉:“对不起钱雪姐,真的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故意要骗你。我确实是特意过来的,可我真的只是担心你,尤其是你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哭腔,我就更不敢走了,想着等一等你看看你怎么了,万一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那真是多谢了。”钱雪又靠回到沙发上,玩味地对赵一航说:“你这么关心我还挺让我感动的,多好一男孩子啊,我怎么看怎么喜欢,要是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你真的不要考虑考虑我吗?我不是很符合你的理想型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幼稚长得丑不聪明还不能干?”
赵一航蹭的一下起身僵硬地道别:“钱雪姐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咱们改天再聊。不是,咱们明天见!”他冲向门口把门打开,刚要出去时又折返回来拿起桌子上的书和笔记本冲出去嘭地关上门。
钱雪拍手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笑着笑着她又开始哭,她刚刚在餐馆旁边还没哭过瘾呢。
她倒要看看赵一航明天什么反应,如果他不是她弟弟,刚刚应该是被她吓了一跳吧,要是因为怕领导性骚扰所以不干了蔡总肯定得骂她,想想还是有点遗憾的。不过她也没有很过分吧,赵一航说不定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如果赵一航是她弟弟,那感情好,恶心不死他,不管他存的什么心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忍受不了钱雪一直勾引他就放弃计划跑路了呢。
钱雪脑子里琢磨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如果能想办法做个亲子鉴定那才是最稳妥不过了,也就不用她动脑子瞎想了。可是这太难做到了,医院都是走正规流程的,假如是父母和他们未成年的子女做亲子鉴定那比较好办,该办什么手续去办就好了。要是两个成年人做亲子鉴定的话就比较麻烦了,得本人到场去签知情书,还得要两人的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证件,所以她根本没办法偷偷采样去做她和赵一航的亲子鉴定。
去黑机构的话可能就不需要证件和手续了,但是钱雪对这种机构完全不了解,而且万一不准怎么办。就算真的找到靠谱的黑机构,她怎么才能弄到赵一航的头发呢,她还真没看到过他掉头发。真的太难做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又听到用石子砸防盗窗的声音了,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当”“当”“当”地惹人心烦,不知道是谁这么讨厌。她都快忘了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有时候甚至凌晨她都能听到砸防盗窗的声音。
钱雪投诉过物业可是一直没给解决,再这么敲下去她就要报警了。好在她后来用耳塞把耳朵堵住后睡觉质量高了不少,不去管就好了。就是还没睡觉的时候听着这声实在是让人抓狂。
钱雪这晚又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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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骚乱
钱雪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同事们都看出来她气色不好,上来嘘寒问暖。钱雪自然是没提她和赵一航的事,不过她把总有人向防盗窗扔石头的事说了出来。
“我的天哪!”宋会用她那标志性的尖嗓门问她:“你可真能忍啊,这么长时间有没有看见过是什么人干的?”
钱雪答:“我不可能一直守在窗边等着,一般我听到响动跑去看人已经跑了,不过有一次我好像看到个背影,应该是个孩子。”
大家七嘴八舌控诉着熊孩子有多讨厌,还劝钱雪赶快报警,钱雪连连称是。她确实想报警,可是又害怕警方调查需要她配合,会耽误工作,而且砸防盗窗这件事对她的日常生活影响也不算大,她就一直这样凑合着。可她要哪天真的抓狂了她铁定报警,她甚至还脑补了自己暴揍熊孩子的场景。
当然了,她只是生气的时候这么想想,她从来没打过孩子,就连她最讨厌她弟的时候都没打过他。
赵一航今天按时上班,可是在大家围在钱雪身边聊天的时候他只是躲在一边,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后来钱雪进了办公室,赵一航除了送文件送水基本也不进去,就算进去了也不怎么敢抬头看钱雪,钱雪一和他对视他就会慌忙地撇开视线跑掉。
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可能太尴尬了吧。不过钱雪觉得倒还好,他尴尬他的去,她可没什么好尴尬的。
隔着办公室门钱雪听到别的女同事在八卦赵一航:“哎小赵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一直躲着钱会,是不是被她凶了。”
钱雪没听到赵一航的回答,不过他应该是摇了摇头,因为接下来同事接着说:“没有?呦呦呦那你就是看上她了害羞了。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啊很容易被漂亮体贴的大姐姐吸引,难免。喜欢就追别不好意思。”
钱雪听后惊得把凭证纸上的字都写毁了。赵一航看上她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昨晚她想了那么多可是单单没往这种可能性上想,可能她下意识觉得赵一航就是她弟,或者是她压根没想到小她这么多的男生真的会喜欢她。
她安慰自己说同事只是随口一说不必当真,哪成想赵一航接下来对那个同事说:“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就还好吧。”声音是他紧张时经常会出现的腼腆忸怩又委屈的调调。
钱雪狂汗,他紧张个什么劲啊……还“就还好吧”,什么叫就还好吧?她确实不明白赵一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到中午的时候,事务所门口突然来了一个闹事的女人,钱雪本来没听到喧闹声,可是同事急急忙忙跑来告诉她,有个女人来者不善非要见钱雪,她说钱雪不出来就她不走。
钱雪懵了,她好像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这都是什么事。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出去会会那个女人,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她一来到事务所门口就看到一个身材窈窕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涂着正红色的口红描了上挑的眼线,给人咄咄逼人之感。因为妆太浓了钱雪也说不好这个女人到底多大年纪,本来的脸又是什么模样,不过应该二十多岁吧。钱雪可以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话说她这个妆的既视感也太强了,钱雪脑子里一下子蹦出来“手撕小三专用正宫妆”这个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钱雪冷静地走上前去,“这位女士,你找我?”
女人挑起眉毛,口气颇为不善地问:“你就是钱雪?”
“我是。”
话音刚落,钱雪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女人使的劲不小,扇得钱雪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幸好赵一航就在旁边站着,连忙从钱雪身后扶住她,这时女人又抬起了手,赵一航慌忙护在钱雪身前,女人的手没再落下来,她怒气冲冲地对赵一航喊:“让开!这是我和钱雪的事。”赵一航坚定地护着钱雪:“这位女士,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其他同事也跑过来拦在女人面前不让她再靠近钱雪,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问她是不是搞错了有什么误会。
女人咬牙切齿地对钱雪说:“你说你明面上是个体面的白领,可是背地里却干着勾引别人男友的事,根本没有半点廉耻心,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女人还骂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让钱雪和同事们直皱眉。那些话太粗鄙了,说难听点就像是没什么文化的泼妇骂街时会说的话,事务所里的这些“体面人”从来不会说也看不起会说这些话的人。
当然了,“体面人”的这种想法在眼前这个女人眼里虚伪得很。
钱雪的脸火辣辣得疼,摸上去也肿了。她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她:“女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人怒视她:“我是没见过你可我绝不会把你认错,你敢说你不认识邢凯睿吗?你要是不承认我可以把他找来和你对质。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钱雪这下明白个大概:“女士,邢凯睿没告诉你他昨晚是去见我是吗?不过我们只是同学,正常吃了一顿饭而已,他出于什么原因不告诉你,我也不清楚,但是你真的误会了。女士你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打我一巴掌吗?”
女人满脸的不相信:“你撒谎,你们根本就不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凯睿都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你还恬不知耻地表白,你敢说你们是普通同学?我今天来这儿一是要让你的老板同事知道你的真面目,二是过来警告你,以后别缠着他!你要是还敢找他,我就还敢过来闹!”
说罢女人就想出门离开。事务所的同事们都一脸惊讶地看着这戏剧性的发展,对钱雪指指点点。
钱雪一瞬间哑口无言,这个女人看样子知道他们昨晚说过什么,不过她马上冷静下来叫住那个女人。钱雪不能让她走,她走了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公司的同事该怎么看她。她对女人说:“我确实说了些不合适的话,不过我对邢凯睿没那个意思,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
女人不想理她接着向外走,钱雪真的生气了,冲着大门口的同事喊:“张会!把门关上!”
张会马上关上门,这时钱雪也走到女人面前拦住她,疾言厉色道:“女士,你能随随便便进来打人就以为你能随随便便出去吗?公司里有监控,只要我打了110就能把你抓了判个寻衅滋事,你以为你跑的掉?所以你最好还是跟我聊聊,这样我就不追究了。”
女人被钱雪的话唬住了,最后还是决定坐下来听钱雪讲。钱雪认认真真地把她和邢凯睿如何相识,约定,又在饭局上说了什么告诉了这个女人。围在她们身边的一干同事吃瓜吃得入迷,不过非要细究的话,赵一航看上去不太高兴。
当然,钱雪告诉她的也不能算是全部的真相。她尽量弱化了两人的羁绊,突出她和邢凯睿就是不太相熟的朋友,以及他俩多么不合适以至于绝不会追求对方一类的。
“总之非要较真的话,我喜欢的是十六岁之前的邢凯睿,现在的他对我来说根本就是陌生人,也谈不上喜不喜欢的事了,我和他基本没有交集,你可以看我们的聊天记录,我和他几乎都没怎么在微信上说过话。我猜你没有问过邢凯睿关于我的事,你去问他,答案和我应当是差不多的。”
“女士,你可能从来都没从他的口中听过我的名字,那也不奇怪,因为我们真的不熟,我的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邢凯睿对我来说一样,你可以问问每天和我朝夕相对的同事,他们应该都没听我说过他的名字,因为他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女人逐渐平静了下来,听钱雪说完后她沉默良久,最后她问钱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凭什么相信你?”
钱雪答:“你毕竟是我朋友的女朋友,虽然我连我那个朋友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可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隔阂。至于我说的内容的真假,我说过了,你大可以去和邢凯睿求证。当然最重要的是,”
钱雪提高音量:“最重要的是我怀疑你被人利用了。你开始跟我说的话很奇怪,你似乎知道我和邢凯睿昨天晚上的对话,可是如果你真的知道我们对话的全部内容,按说你不会跑过来找我的麻烦。除非你听到的内容是被别人特意筛选组合过的。”
最后快到饭点了,钱雪终于打算放这个女人走了,临走她还成功要到了女人的微信加了好友,女人叫孙小菲,似乎在微信上兼职卖些化妆品之类的,钱雪还有些话想和她说但是还没来得及。
孙小菲最后请求她:“钱雪,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邢凯睿我来找过你?”
钱雪点头答应:“好啊,可是你打了我,你得和我道个歉。”
“……”
“或者让我还你一巴掌也可以。”
孙小菲有点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放缓了语气道:“钱雪,我很抱歉,我确实太冲动了。我和凯睿在一起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苦,我们一起打拼,现在生意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我害怕他抛下我,我怕被别人取代。”
钱雪道:“我懂,你怕别人鸠占鹊巢,你辛苦付出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如果你真觉得邢凯睿是这种喜新厌旧的人,最好自己早做打算,别太依靠他。”
孙小菲离开时对钱雪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知道凯睿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我那么怕你,不是因为你是新人,而是因为你是故人。”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司。
钱雪听到“故人”的说法,还是心中一涩。没办法,物是人非啊。
孙小菲走后,同事们都作鸟兽散,出门吃饭去了。大家也听出来个七七八八,这波应该是有人坑钱雪,原因不明。赵一航已经给钱雪点好外卖了,她疲惫地回到办公室,等着外卖小哥送饭。进办公室前她把赵一航也叫了进去。
“一航,刚刚谢谢你了。”
“没事的钱雪姐。”
“今天你给我出头了,你中午的饭我请客。”
赵一航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钱雪没再说话,两人之间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钱雪开口问他:“我感觉你今天似乎一直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一航又变得窘迫起来,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差不多三寸高的小人放在钱雪的桌子上:“钱雪姐,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谢谢,挺漂亮的,不过这是什么?”
“bjd娃娃,很难做的。”
说完后赵一航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钱雪乐了:“你还想说什么啊?”
“还,还有就是,钱雪姐你昨天问我的问题我现在想明白了。”
钱雪愣神想了一下她昨天问赵一航什么了,这时赵一航突然弯腰在钱雪的额头上飞快一吻,钱雪感觉她的额头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触感似有若无。
吻过钱雪后,赵一航迅速直起腰,他腼腆地笑着说:“钱雪姐,其实昨天晚上有句话我忘记和你说了,你昨天打扮得真漂亮。”
额头虽然只是被轻轻一扫,可是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从额头传递到中枢神经,她的脑子瞬间炸开了锅。许久她回过神来才想起昨天她问赵一航什么了。
要是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你真的不要考虑考虑我吗?

第七章 受伤
赵一航的意思很明显,他答应当钱雪的男朋友了。
钱雪陷入被动,如今的局面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她表白在先,现在拒绝了赵一航根本没道理。她当然不可以和赵一航说她在故意试探他,这话怎么说。
和他说昨天晚上只是开玩笑的让他别当真?可是如果赵一航真的只是个性格腼腆的普通男孩,她说这样的话就太过分了,可能把人孩子打击到自闭,再也不敢找女朋友了。
顺势和赵一航在一起算了?这样更不行了。钱雪快奔三的人了,她一直觉得她要谈恋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一定要选合适的人。赵一航年纪那么小,而且她对赵一航的家庭情况人生规划完全不了解,怎么能冒冒失失地和他谈恋爱呢。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和她弟弟相似的脸,让她怎么把他当成男朋友。
如果赵一航是她弟弟,那他应该是猜到了钱雪昨天晚上在试探他,所以他回应钱雪的表白目的是为了不让钱雪怀疑他的真实身份,还能让她下不来台,一举两得。而且如果赵一航就是她弟弟,那么她周围的一切怪事肯定都是他的手笔。
钱雪的思绪一团乱麻,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和赵一航说什么,她眼看着赵一航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眼神从不解变成失望。
钱雪很内疚,看他这种反应,应该不是弟弟吧。
好在蔡总猝不及防地打开门给钱雪救了场:“钱会!你看这件裙子我要红色的还是绿色的!”她拿着手机就要给钱雪看,猛然发现赵一航也在,立马打招呼:“哎小赵,你们在谈事情吗?”
赵一航摇头:“没有没有,蔡总,你们聊,我出去等外卖。”然后他飞快地离开钱雪的办公室关好门。
钱雪靠回椅子上松了口气:“蔡总,你刚刚都听到了吧。”
蔡总完全在状况外,茫然道:“其实并没有。”
钱雪也不好和蔡总说太多,因为窃听器可能就在她身边的某处,她只是和蔡总说:“赵一航貌似喜欢我?你说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蔡总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手:“恭喜你啊钱雪,你终于看出来了。”
钱雪懵了:“啊?”
蔡总跟她解释:“前几天我就察觉到了,小赵看你的眼神啊,满盛着崇拜和爱意。不光是我,好几个同事都看出来了,所以他喜欢你和你表白我们也不会很意外。”
钱雪满脸不相信:“你确定?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这个不开窍能看出来什么?要是你真的心思敏感慧眼如炬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过说实话,赵一航看你也是偷偷地看,你和他面对面说话他就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没看出来也不全怪你。”
钱雪低头不语,蔡总最后叹了口气劝她说:“赶紧忘了你的初恋情人另找好人家吧。小赵为你跑前跑后真的挺贴心的,不过他现在确实年纪太小,心气不定前途未卜,是不是只是想玩玩,未来又会不会变心都不好说,总之你还是认真考虑考虑,假如你因为一些有的没的顾虑拒绝他,连了解他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未来可能会后悔。”
钱雪犹豫了,她甚至都没心思反驳蔡总说邢凯睿算哪门子的初恋,只是默默思考。
她突然觉得赵一航就像个盲盒一样,打开它里面既有可能是一张五百万的彩票,也有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
想要完全避免风险那就最好不要靠近这个盲盒,可是五百万的诱惑太大了。
仔细想想,如果赵一航真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小可爱,她选了赵一航就赚了;如果他是自己那没安好心的弟弟,正好答应他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先和赵一航处一处比较好?
钱雪心里明白这些想法都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她可能确实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了解了解身边的男人。
赵一航把外卖拿给钱雪的时候,钱雪约他晚上去吃个饭:“就去你前面提过的一品鱼,那家的鱼真的很好吃。”
赵一航想了想问:“那这算是咱们第一次约会吗?”
钱雪微笑着看他:“应该算吧。”
赵一航闻言回之以灿烂的笑容。倘若当时旁边有人看着这场景,一定会觉得他俩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侣。
不过很可惜,还没到晚饭时间就出事了。赵一航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跌了下去,等钱雪赶去看的时候,他的双腿和右臂上已经有了大量擦伤,腿上的伤口还不停往出渗着血,止都止不住。
钱雪看着这般惨烈的场景不禁捂住了嘴,赵一航原本痛得紧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看到钱雪来了他才勉强笑了笑:“抱歉了钱雪姐,我疼得根本站不起来了。”
言下之意,今晚他无法赴约了。
后来救护车来把赵一航拉走了,公司里其他人继续回去工作,钱雪也不例外,可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他伤得严不严重。
她发呆的时候盯着赵一航送给他的bjd娃娃看,中午她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仔细一看她发现这个娃娃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虽然钱雪外行,也能看出这个娃娃多费心思。这是一个小圆脸的少女,顺滑的黑色长发倾泻于肩,肤色白皙,脸颊打着淡淡的粉色腮红,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微掩着眼眸,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朱红色的樱桃小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里面只有米粒大小的雪白牙齿。这个娃娃的细节无可挑剔,比例匀称,每个部件都很小却也很精细,纤细手指上一个个晶莹圆润的指甲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娃娃的衣服做工也很考究,是一件墨蓝色的礼服长裙,上面没有一根线头,层层叠叠的纱上撒着金粉,光线一照就可以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好像把夜空穿在身上一样。
把娃娃拿起来,钱雪发现娃娃的四肢,脖颈和手指都有关节,可以活动自如,而且娃娃的眼睛还可以追光,从不同的方向看眼中的光点位置会变;把娃娃放平,它的眼睑会缓缓盖住眼珠,好像睡着一般。
钱雪忍不住出声赞叹:“太了不起了。”
她在网上查了一下,这样的一个娃娃少说也得五六千,不过她并没有找到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娃娃,而且她觉得图片上量产的娃娃看上去也没有她手上的这个好,所以这个娃娃价值可能上万。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怎么受得起,钱雪心想要不要想个办法给赵一航还回去。
她心里不停地赞叹太了不起了,假如这娃娃真是赵一航做的,有这手艺他还当什么秘书啊。嗯,这么想想赵一航就更可疑了。
赵一航和嬛嬛一样,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钱雪关闭了私人号码的免打扰模式,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和一通未接的微信语音通话。手机未接来电是邢凯睿打的,语音通话则是孙小菲发起的。
钱雪皱眉,他们那边肯定出事了,不过她暂时没去管,她先火速给赵一航打过去询问他的情况,电话响了很久赵一航才接起来。
赵一航胆子小有点害怕传染病,所以没有住院,现在已经回到家了。他用左手接电话不太方便,所以半天接不起来。大夫说他的双腿虽然外伤严重但是好在没伤到骨头,上了药休息休息就能正常走路了。右臂就不太妙了,轻微骨折打了石膏,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可能几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工作了,生活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没事的钱雪姐,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等我好了咱们再一起去吃鱼吧。”
钱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和他说:“你还没吃饭吧,方不方便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去一品鱼打包一条鱼带到你家去,给你补补钙。正好你把今天看病的收据和诊断证明给我,我明天拿到公司给你报销。”
赵一航在电话那头很高兴,把地址告诉钱雪等她过去。
挂掉电话后钱雪离开公司步行去一品鱼,路上她给邢凯睿回了个电话。
虽然钱雪猜到可能是什么事了,但她还是问邢凯睿为什么打过来。毕竟她和孙小菲有言在先,所以总不能问邢凯睿是不是为了这事。
电话那头邢凯睿沉默一会儿说:“她打你了。”


第八章 娃娃之家
“她”明显指的就是孙小菲,邢凯睿果然是知道了。
钱雪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说我和你吃饭的事我女朋友知道了,所以她去找你麻烦了。最后还附了视频链接和密码,我觉得这人说的这么清楚,未必是诈骗信息,所以就去那个链接看了。视频里她,打得挺重。”
套路和孙小菲不太一样,孙小菲收到的是信和录音笔,信里写了钱雪的名字和地址。钱雪想到孙小菲也给她打过电话,就问他:“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电话那头不语。钱雪无奈:“你太冲动了。孙小菲给我道过歉了,我答应她不会和你提这件事,信也不是我写的。可你为这件事跑去和她吵架,她可能会以为我背信弃义阳奉阴违,把消息故意透露给你挑拨你们的关系。”
邢凯睿说:“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应该打你。你放心,我们没有吵,就是好好聊了聊。她说她给你道歉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确认一下她说的属不属实。还有就是,我也想给你道个歉,我确实是背着女朋友去见你的,没想到会给你惹这么大麻烦。”
“没事。”除了这两个字钱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起来,邢凯睿瞒着女朋友偷偷见她本来就是他的不对。
“哦还有你放心,孙小菲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们明天就回北京。”
“嗯。”
最后邢凯睿和她说:“钱雪,我相信你说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应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万事小心。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我帮得到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夏天的泰城温差很大,夜风吹拂着钱雪光裸的手臂和小腿,让她感到丝丝凉意。钱雪叹气,她已经过了可以随心所欲穿衣服的年纪了,明天她一定要拿一条长裤去公司,晚上出门的时候换上,不然老了之后得关节炎怎么办。
说不定正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她,想到这里,钱雪打了一个冷颤。
她突然觉得如果一切都是她弟弟干的倒好了。如果是她弟弟捣的鬼,她觉得至少不用担心突然冲出来个人捅她一刀,或者突然有一辆“失灵”的车撞向她。她弟弟一定不会对她做这种事的,一定。
可如果不是她弟弟,那她反倒可能有大麻烦了,会是十六年前的那个男人吗……
赵一航的家在离公司五站路的一个小区,小区里年轻人和孩子比较多,这样的风格倒是很适合赵一航这个年纪的人。里面都是新盖的高楼,不过因为位置相对偏僻了点,所以房租倒不会那么贵。钱雪猜测赵一航就是贪图这里楼新,干净,便宜,所以不愿意到公司旁边的老小区租房子,宁愿每天多花点时间通勤。
她没费太大的工夫就找到了赵一航的家,赵一航局促地把她请进门,然后一瘸一拐地去厨房里拿盘子打算放鱼。钱雪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胳膊和大片淤青的腿,就让他在餐桌边坐好,她去拿盘子。
赵一航的家和钱雪预料中的很像,甚至说还要更整洁一些,对于他这个年纪又独身生活的男孩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客厅里摆了好几个bjd娃娃,有站在电视柜上的,还有坐在餐桌边的。和钱雪之前知道的恐怖谷效应不同,她觉得这些娃娃眉目或温和或活泼,不会让她有害怕的感觉。
赵一航发现钱雪在看客厅里的娃娃,不无骄傲地说:“钱雪姐,我的儿子女儿们怎么样?”
钱雪不吝赞赏:“很漂亮也很有灵气,这些娃娃都是你做的吗?”
“那当然,躯干眼珠头发包括衣服都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做一个娃娃少说得几个月,做的最久的我做了两年。”
钱雪很佩服他的耐心和工巧,不过还是很世俗地问:“那这样一个娃娃能卖多少钱?”
“这……我现在摆在这里的娃娃都是孤品没面世过,所以我也不清楚多少钱。不过我之前卖出去的娃娃便宜的也就一两千,拍卖出去过的最贵的娃娃卖了五万块,当然了,这个价格还包括眼珠头发衣服鞋子之类的配件,这些东西是可以单卖的。”
简直是叹为观止。钱雪突然意识到赵一航送她的娃娃可能确实不止一万块,所以就问他。赵一航还是那句话,没面世,不知道价格,“不过娃娃的礼服裙子我做了三件一模一样的,其他两件是六千块一条卖出去的。”
钱雪汗颜,她最贵的衣服都没有一件娃衣贵,看来她之前估计的也不准确,赵一航送她的娃娃算上配件可能至少也得两万上下吧。她说:“一航,你送我的娃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赵一航摇头:“你值得。”
“我值得?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赵一航温和腼腆地笑:“我知道啊,钱雪姐你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是个好人。”赵一航把他知道的事告诉钱雪:“钱雪姐你很照顾别人,尤其是新人;你从来都按时上下班,哪怕工作做完了,中午不到十二点,晚上不到六点也绝不离开公司;就算饭菜不合口味你一般也不会剩下来,实在吃不下了才会剩,如果有剩下肉类你会打包起来放在公司门口,喂旁边的流浪猫和流浪狗;还有就是,虽然你挣钱不少,但是生活一直规律节俭,不喜欢买名牌包和奢侈品,听说……听说你爸爸生病了,你一直给他安排最好的病房和护工,所以开销很大。”
钱雪挑眉,看来赵一航对她还真的有些了解。
赵一航接着说:“总之不管怎么看,你都是一个很好的人,能做你的男朋友,应该会很幸福。昨天晚上我从你家跑出去,其实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我总觉得……像你这样能力出众、生活又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赵一航越说声音越小,头埋得越低:“其实昨天你和我说你是因为老同学过世了才哭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骗我。因为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你没什么不方便和我说的,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会把这个原因说出来。可你偏偏把我叫到你家才说这个理由,我觉得你肯定是后来编出来的。可你为什么哭的真正原因我不清楚,为什么说突然喜欢我我也不清楚。”
钱雪暗忖,赵一航大学的时候不愧是学霸,还真不是个憨憨傻傻的人,不好骗。
他突然抬头说:“可是今天发生的事让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的真实想法和你告诉那个女人的不一样,你喜欢那个叫邢凯睿的男同学,你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因为不能和他在一起才哭的对不对?突然和我表白也是因为他,你对喜欢了那么长时间的人死心了,打击太大受刺激了,所以想赶紧开始一段新恋情忘掉他,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所以就把我定成了你下一段恋情的目标。”
……钱雪刚刚在心里夸了他,他就来了这么一出推理。不过这段推理也不算太差,向他表白的原因虽然错了,不过她昨天晚上哭的原因姑且还是对了一些。可是,她并没有赵一航想的那么喜欢邢凯睿就是了。
钱雪好奇:“好啊,既然你觉得我是靠你忘掉暗恋对象,那你为什么答应我?”
“……因为你和他不可能了,可我是喜欢你的啊。我总觉得,不管谁是你的男朋友,只要是你认定的,你一定会对他很好。所以既然你给了我当你男朋友的机会,我怎么都应该抓住才对。”
钱雪看着眼前这个满身伤痕又神色温柔的少年,心弦被悄悄地拨动。他真的会是心怀鬼胎企图害她的人吗?
“一航,”她的手覆上赵一航未受伤的左手,“你说的……都对。我确实觉得你人不错昨天才突然和你表白了,可是今天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顾虑非常多。如你所见,我家的情况非常复杂,我身边最近还总发生一些事,可能有人想算计我,我现在很害怕,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而且我年纪不小了,如果谈恋爱一定是冲着结婚去的,可是你还年轻,有更多选择的空间,你愿意和我谈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早早地被家庭束缚住吗?你的父母又是否同意,这些你有想过吗?”
这天晚上钱雪和赵一航谈了很多,他们一边吃鱼一边聊,鱼凉了他们还没说完,只好热一遍后接着边吃边聊。钱雪了解了很多关于赵一航的事,不过真假不知。
比如说,这里的房子不是他租的,而是他父母垫了点钱他自己又靠卖娃娃的钱付了首付买的,现在正还着房贷;再比如,他非常喜欢做bjd娃娃还有娃娃的周边,圈内口碑也很好,可是他不喜欢做一模一样的娃娃,而且总是有灵感了才做,爱拖延,所以产量不高,靠这个没有稳定收入,他家里人又不懂这行,所以非逼着他找一个五险一金的稳定工作,他无奈之下才去会计事务所当秘书,不过他志不在此,下班时间还是一门心思做娃娃,所以也压根没什么心思去考初级会计师证,也从来不问钱雪问题。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现在只是顺着父母的意思在事务所工作,他未来会找个机会好好和父母解释,尽量让他们支持自己的爱好,哪怕他们不支持,他还是想按自己的想法走。
“钱雪姐,你觉得我只靠做娃娃养活自己可以吗?”
“虽然我不太懂,不过我当然会支持你。你是成年人了,有自己拿主意的能力。不过如果专职做娃娃的话你可不能像原来那样随意,得考虑工时产量和销路问题,这些问题都能解决的话你父母应该也不会反对。如果你怕说不清楚,我到时候可以帮你说。”
赵一航点头,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那是和钱雪同年龄段的男人眼神中所没有的光彩,让她可以想到学生时代意气风发的同学们。他郑重其事地对钱雪保证:“钱雪姐放心,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面对,我会保护你。如果那个人再想害你,我们就报警好不好?希望你以后可以多和我讲讲你过去的事,而你未来的故事,我一定都会参与。”
钱雪满眼笑意地看着赵一航清秀的面容,回答他:“好啊。”
此刻的钱雪,几乎把她对赵一航的怀疑全都抛在了脑后,哪怕知道一切都可能只是假象,她的心情还是像刚刚恋爱的少女一样愉快,她真实地快乐着。


第九章 甜蜜 (爆肝4600字)
钱雪本来什么都没声张,可是赵一航把他俩谈恋爱的事告诉了蔡总,蔡总把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钱雪到公司里一堆同事在她身边起哄,也有些人担心钱雪,觉得年龄差这么大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最后,担心她被小男人耍了。
能不能走到最后,钱雪也不清楚。她谈恋爱的事也没告诉她爸,如果说了他一定会让钱雪把男朋友带回去给他看,到时候她怎么解释她找了一个和弟弟很像的小男朋友这种事?倒不是说男朋友不可以和弟弟长得像,可是万一呢,要是最后发现赵一航并不单单是“长得像”弟弟而已怎么办呢?虽然钱雪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在完完全全确定赵一航的真实身份前,她不想让她爸爸看到他。
赵一航刚受伤的这段时间,钱雪每天下班都会去他家给他收拾家务,有时候会给他带饭,也有时候会买菜给他做饭。虽然她的厨艺很一般,不过赵一航还是对她做的饭赞不绝口。
赵一航因为用左手拿筷子不太方便,所以钱雪尽量不给他做面条粉丝之类的食物,主要给他做包子饼子还有大米之类的主食,再煮些粥或者煲汤给他喝。尽管如此,赵一航吃饭还是要比平时慢很多,每当他嘟着嘴努力地吃饭时,钱雪就在一旁面带笑意地盯着他看,看得久了都把赵一航看毛了:“钱雪姐,你怎么总带着那么奇怪的笑容看我?”
“嗯?奇怪吗?”
“就是……怎么说呢,像妈妈看儿子的那种表情,哦对,叫姨母笑。而且你的笑容里似乎还有点淡淡的忧伤?”
“……”钱雪无语,想了想告诉他说:“我每次看到你这种萌萌的样子,就会想起我弟弟。”
“弟弟?!”赵一航喝汤差点呛到,他非常惊讶:“钱雪姐你还有弟弟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弟弟叫钱诚,他呀,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和你一般大。我十三岁那年父母离婚了,他跟我妈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哦那……”赵一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是想他了吗?”
“是啊,我一直在想他,非常想,可是他不见得会想我,他应该觉得我是个坏姐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对他不够好。”
“对他不好?为什么?”
钱雪陷入对往事的回忆,眼中有抹不开的忧伤,她犹豫了一下说:“他没做错什么,是我迁怒于他了。他是我妈出轨和别人生下的孩子,是我爸的耻辱,我妈对他很好,我又讨厌我妈,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后来他和我妈去榆城了,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不过应该过得是不错的吧,我妈那么喜欢他。”
“哦……”赵一航似乎是在努力消化着钱雪告诉他的事,问她:“既然你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开始年纪小不懂事,一直在怨我妈和我弟,后来我想明白了就打电话给我妈,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可是我妈不告诉我钱诚的情况,再后来电话也打不通了。毕业后我想好好去找找我弟,可是我爸那时候又出事了,我忙得分身乏术。再后来再后来,我就有些认命了,我告诉自己找不到他就算了,找到又能怎么样呢,我妈那个女人品行差还溺爱儿子,能把他教成什么好人?可是不管怎么说钱诚都是我弟弟,我还是想知道他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赵一航思索着点点头,没有因为钱雪的这套说辞产生什么不合理的情绪波动,“钱雪姐你说的有道理,不找他就不找了。可是如果你以后想找他的话,我帮你。”
钱雪欣慰地看着他笑,亲昵地摸他的头:“你快别说话了,汤都凉了。”
虽然每天晚上钱雪都去赵一航家,可她从不留宿。赵一航留过她,可她拒绝道:“我不喜欢睡沙发。”
“我睡沙发就好了,你去睡我的床。”
“可是我认床,睡别人的床会睡不着。”
“那好吧……”赵一航也不强留,“可是你家不是一直有人往防盗窗上扔石头吗,这样晚上也睡不好吧,我家这边清净,床的话多睡一睡也就习惯了。”
“哦?”钱雪打趣他:“你这么想让我留下,是不是图谋不轨?”
赵一航窘极了:“没有没有没有,我都这样了,怎么图谋不轨。”
钱雪后来在窗边装了监控,终于拍到了扔石头的小孩,她把监控视频交给了警方,可是画面太模糊了,警方说他们未必能靠监控找到那个孩子。为了抓到熊孩子,便衣们晚上去钱雪家外面蹲守,然而几天下来一无所获,最后他们只能和钱雪说有情况了再联系他们,钱雪也没办法,就这样吧,只要没人再来扔石头就好了。
警察走了之后的一天晚上,钱雪突然听到敲防盗窗的声音,不是石头砸的声音,真的是用手敲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忙抄起菜刀跑去看。掀开窗帘钱雪看到了赵一航大大的笑脸。
钱雪惊讶:“一航?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今天正常走路已经没一点问题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想过来保护你。”
钱雪一直防着他,没和他说过她报警找过警察的事,所以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已经没人砸窗子了,钱雪只能和他说:“你的胳膊还不利索,逞什么强呢。”
“钱雪姐你不是说砸窗户的是小孩吗,我还是能对付的吧。没事的钱雪姐,你今晚安心睡觉就好了,我就睡在窗户外面。”
“不用了,这两天已经没人砸防盗窗了。”
赵一航固执道:“可是万一他又来了呢。”
在钱雪的极力劝说下赵一航才进屋子休息,快十点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钱雪只好向他下了逐客令,虽然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可钱雪还是把他推了出去。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钱雪出门上班时,发现赵一航靠在窗户边的角落里睡着了,那个角落从屋子里看是看不到的,出了门才能看到。经过一夜,少年冻得用左臂紧紧抱住打了绷带的右臂,夜里的水汽打湿了他的衣服,连带着头发都带着潮湿的水汽。钱雪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呼呼走到他面前用包抡了他一下。
赵一航睡眼惺忪地向钱雪打了个招呼,“那我先回去了。”然后他脚步虚浮地离开了。钱雪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第三天早上钱雪出门后又看到睡在墙角的赵一航,钱雪忍无可忍地发了火:“你能不能不要再睡在这里了,我都说了我没事,你要是晚上冻坏了怎么办?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赵一航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一样怯怯地说:“我真的没事,我也没有影响到你生活啊,我就安安静静在这里,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嘛。”
一个大活人睡在她家外面怎么能当成不存在。可是赵一航一根筋非说要保护她,钱雪无奈,当天晚上只好让赵一航进她家睡在沙发上,就这样赵一航在她家睡了几天后钱雪才好说歹说把他劝回了家。
赵一航在钱雪家睡的这些天一直再没有砸防盗窗的声音了。钱雪现在有监控,她发现晚上赵一航一直睡得很沉,也没有奇怪的举动,非常规矩。
钱雪谈起恋爱后变得比原来更忙了,赵一航非常粘她,下班后她总是陪着他都没办法加班做账。赵一航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拉着她到处跑,逛公园,吃夜市,看电影,钱雪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可惜岁月不饶人啊,她每次逛完都累得趴到床上动都不想动,睡眠也好了不少。
赵一航的胳膊在慢慢恢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医生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拆掉绷带后医生一直让他小心右臂不要用力不要多动,可是赵一航似乎也没太放在心上,右臂许久不动一朝解放,他总是不自觉地动自己的右胳膊,钱雪只要看到了就会呵斥他,每每这时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把伸出的右手放好,乖极了。
钱雪一直不习惯主动去牵别人的手,可是赵一航总是要拉着她,她如果甩开了他就会上来又把她的手牵住,钱雪也拿他没办法,最后就由着他去了。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步行街上时,偶尔也会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钱雪知道,她看上去一点也不老,只要脱掉平日的工作装换上牛仔裤或者浅色的裙子,她就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和赵一航站在一起应该还挺登对。
可是钱雪不能总保持这样的好心情,一次钱雪带着他去一家她很喜欢的餐馆去吃饭,餐馆的老板对钱雪比较熟,多问了她两句:“钱会这是你男朋友吗?看起来挺年轻啊。”
“是的,他比我小几岁。”
“哦,”老板笑呵呵地说:“小点的好啊,你长得显小,就应该找个年纪小和你才般配。我看你俩挺有夫妻相,好好处。”
赵一航听了这话很开心,可钱雪心里却一紧。夫妻相?什么夫妻相?夫妻相是指他们两个般配,还是指他们长得像?
只要想起这茬,钱雪就会很忧虑。可是她现在几乎已经没办法再怀疑赵一航了,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就是男人看向自己所爱女人的眼神,对待她的方式就是对待爱人的方式。他会拥抱她一抱就抱好久,也会突然从她的身后探出头来给她一个吻。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快到夏末的时候赵一航好得差不多了,基本已经活蹦乱跳了。一天周六他邀请钱雪去他家吃他做的菜,他只做了三道菜,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赵一航挺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做过菜,就算做也是饱了就好从来不认真,不过多练练应该就好了。”结果他们午饭晚饭还是点了外卖才吃饱。
虽然没去上班,不过钱雪特意把电脑带到了赵一航家里。他在次卧里又添了一张床,吃了午饭后钱雪赶快坐在床上打开电脑做账,想赶赶因为和赵一航出去玩落下的进度。其实她还真想过要不要和赵一航一起住,但是她在新合小区住习惯了,而且她把大量的资料都放在现在的房子里,实在不想大动干戈地搬家让别人知道她和男朋友住在一起,万一分了又搬回来像什么样子。不过钱雪得承认,赵一航的家宽敞明亮又在高层,确实比她住的出租房条件好很多。
晚上她陪赵一航窝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国外的爱情喜剧片,里面有的情节尺度还不小,每到这种情节的时候她和赵一航都尴尬地不发一言,屋子里只能听到两人嗑瓜子的声音还有电影里的男女压抑的呻吟声。
看完两部电影后已经快十一点了,钱雪发现自己看得太入迷忘了时间,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回家,赵一航看她要走,连忙一把她拉回沙发上,钱雪差点没坐稳跌进他怀里。
赵一航抱住她的胳膊:“钱雪姐今天这么晚了你就别走了吧。”他现在在钱雪面前早就不是之前腼腆羞涩的样子了,现在和她熟了学会耍赖皮了。
钱雪看着他这幅撒娇的样子,摸了摸他头发茂密的脑瓜说:“乖,我在陌生的环境里睡不着,明天我再来好不好?”
赵一航扁了扁嘴不太乐意,还是拉着她的胳膊不放,不过他答应说:“那好吧,你走之前亲一下我好不好?”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你呀……”钱雪无奈地笑,她凑到赵一航身前,嘴唇贴了上去,她本来以为这会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可是她刚吻上去赵一航就用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侧身把她的身子抵在沙发靠背上,他轻轻地撕咬着钱雪的嘴唇,钱雪完全没有防备,他的舌头轻松地叩开钱雪的牙关,青涩地挑逗着她的舌头,很快两人的舌头就在几乎相连的四瓣唇间追逐嬉戏。
他们之前的亲吻最多就是嘴唇碰嘴唇,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的深吻。钱雪的双手撑在赵一航的胸前,她本能地想把他推开,可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紧闭着双眼,手也使不上力气,她任由赵一航抱着她,感受着他怀抱不断升高的温度,回应着他热烈的吻,体会着他满溢的爱意。
许久,纠缠在一起的嘴唇才分开,两人都气喘吁吁,钱雪马上松开抵在赵一航胸前的手,胳膊环上他的腰际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口不好意思抬起,她知道她的脸现在羞得红透了。赵一航温柔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地求她:“钱雪姐,钱雪姐姐,你今晚别走了好不好?陪陪我。”
钱雪鬼使神差地答应说:“好。”


第十章 夜话
钱雪刚刚说完一个“好”,就突然被赵一航腾空抱起朝卧室走去,她紧张得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死死攥住赵一航的衣服。昏黄的灯光洒满整个房间,床上像罩了一层柔和的金黄色轻纱一样,为夜色更添几分暧昧。
次卧新买的床其实不是双人床,可是又比单人床宽了不少,足够两个人睡下,赵一航把钱雪轻轻地放在床上,又翻身躺在她的身边。钱雪背对着他,可他似乎并没有老老实实睡觉的意思,把头埋在钱雪的颈间亲吻,手一直不安分地在她身上逡巡,甚至还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沿着腰线一路向上。
在他的手碰到文胸前,钱雪及时地拍了赵一航的手:“老实点。”
赵一航没再继续,把手从钱雪的衣服里抽出来,搭在钱雪的腰上,“钱雪姐,你困吗,不困的话和我聊聊天?”
“你想聊什么?”
“当然是适合情侣在床上聊的话题。”
“哦?”钱雪转过身面对着赵一航,看向他狡黠流转的眼眸:“什么是适合情侣在床上聊的话题?”
“比如说……你是怎么看待亲密关系的?你觉得恋人间的第一次应该在结婚后吗?”
钱雪非常肯定地说:“我完全不这么想。而且我觉得尤其对女人来说,千万不要等到结婚后才和对方发生关系,这样会有很大的风险。”
赵一航一脸疑惑,钱雪进一步解释说:“大清早都亡了,现在要是等到结婚后才发现丈夫不行不就太迟了吗?夫妻生活不和谐结了还得离,徒增多少麻烦?所以婚前同居是有必要的,发现对方有任何不良嗜好,性格和生理的缺陷都可以早早分手。”
“哦,非常有道理。”
钱雪接着说:“不过不能认识几天就上床吧,我总觉得,发生关系时对方和我必须是相互喜欢的才行,这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可不是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的人。”
“嗯我知道,钱雪姐确实是个很长情的人。”
赵一航这话说的平静,钱雪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只好不接他的话茬。过了一会儿,赵一航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那么,我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吗?”
“……我觉得是吧。我不敢说有多喜欢,毕竟咱们才认识几个月,可我觉得我每天爱你都会多一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会越喜欢你。”
赵一航听了这话微微地笑,他的眸光闪烁,钱雪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那钱雪姐,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喽?”
“从男女关系的角度来讲我最喜欢的人当然就是你了,只有你。可是范围要是扩大到我身边的所有人的话,那抱歉了,我最喜欢的人排第一位的是我爸,第二是我弟弟,他们俩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不会被任何人取代的。第三的话,我心里的第三一直是菜籽……好吧我是说蔡总,不过现在我有你了,她这第三的位置已经不保了。”
赵一航又是轻笑,他笑的时候钱雪经常会恍惚,用“春风拂面”来形容这样的笑容再合适不过了,他的笑容干净、温和、朝气、令人移不开眼,哪怕在最逼仄的环境里,看到这样的笑容心中的压抑和阴霾也能被一扫而空,钱雪觉得没有一个人能对着这样的笑脸发出丝毫的脾气来。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每当看到赵一航笑的时候,钱雪就抑制不住地想,她长大后的弟弟笑起来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渐渐的,赵一航似乎有些困了,声音中带了丝慵懒:“钱雪姐,你说,我们的第一次会在什么时候呢?”
钱雪随口一答:“看你吧。”
“如果我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呢?”
“……再过段时间吧,我想和你多相处相处,而且我还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赵一航不太明白:“准备?”
“我这段时间吃点药。短期避孕药你知道吧,比紧急避孕药激素少了很多倍,还能调节生理期,但是这种避孕药很麻烦,吃了以后不能马上奏效,得天天服用,有些种类的短期避孕药还得按标识顺序依次服用,三十天一个周期。”
“你为什么一定要吃药呢,我可以……”
钱雪打断他:“其他什么时候都无所谓,可是我们的第一次,我不想你戴套。”
“好。”
“那么一航,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换我问你了。”
“钱雪姐想问我什么?”
钱雪心中有很多关于他的疑问,可是有些她没法问,有些不必现在问,末了她直视着赵一航的眼睛,问了她唯一的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赵一航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他那如泉水般的眸光变得温柔起来,爱意从眼底满溢,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钱雪的头发:“喜欢,钱雪姐你是我最最喜欢的人了。”
钱雪叹息:“要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钱雪也有些困了,和赵一航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
“钱雪姐,我还有个问题。”
“嗯?”
赵一航贼兮兮地问:“你看过a片吗?”
“当然看过了,不过我没看过几部,而且你不觉得这种东西挺无聊吗?”
赵一航状若无辜地说:“我是个好孩子,从来不看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无不无聊。”
“呵,”钱雪自然不相信,她懒洋洋地半眯着眼:“我跟你说啊,现实可比a片那种骗人的东西刺激多了,只要见过了就觉得a片无聊透了。”
“哦?”赵一航来了兴致,“钱雪姐你看到什么了?”
“今天困了,以后有机会了告诉你。”
“我不,你告诉我吧钱雪姐。”赵一航去挠钱雪的痒痒肉,钱雪咯咯地笑个不停,她也去挠赵一航,两人在床上扭打在一起,肢体相缠。
突然赵一航的喉结一动,猛的发力抓住钱雪的双手把她按在身下,钱雪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赵一航。赵一航喘着粗气,神色复杂地看着钱雪,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抓着钱雪手腕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末了他松开了钱雪:“不早了钱雪姐,咱们睡吧。”
说完他关了灯,然后背对着钱雪躺下。
“一航?”在一片黑暗中钱雪盯着赵一航的背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就这么睡吗?不换衣服就睡会不会不舒服?”
没想到赵一航感受到钱雪的触碰后身子轻微地向外挪了挪,离钱雪远了一点,“没事的,这样挺好。”
“是吗?”钱雪察觉到赵一航似乎有点不对劲,她伸出食指隔着他身上薄薄的衣料点住他的背,从上往下轻轻地滑动手指,“你似乎在怕什么?”
赵一航迅速扯紧自己的衣服用夏凉被把自己裹好,“钱雪姐我困了,晚安。”
“晚安。”钱雪也不追问,也拿出被子把自己盖住。现在这样的天气把夏凉被摊开盖对钱雪来说温度刚刚好,像赵一航那样裹那么紧就会热了。
赵一航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害羞?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莫非……
钱雪伴随着疑惑,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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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惊雷(上 相亲)
日历一页页翻过去,转眼入秋。钱雪依然是忙忙碌碌坐在办公室敲键盘的会计,而赵一航也在事务所工作小半年了,他马上就要办交接手续离职,去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为此公司的同事一片惋惜之声,他们都很喜欢赵一航。
一切似乎在渐渐步入正轨。
这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钱雪和赵一航也越来越默契,是公司人人艳羡的一对情侣。赵一航总是变着法地讨钱雪欢心,帮她跑腿替她挡酒,送给她各种手工制作的精致饰品,钱雪有时只消一个眼神,赵一航就明白她是要拿文件还是关窗户,心有灵犀极了。
而钱雪在赵一航的影响下喜欢上了bjd娃娃,闲暇时就去看up主对bjd娃娃的开箱和介绍视频。不过她的娃娃一直都只有赵一航送的那个穿礼服裙的圆脸小姑娘。她目前还不愿意花大价钱去养娃,最多也就是给娃娃买两件性价比比较高的小衣服,碰到喜欢的料子她会交给赵一航,让他给娃娃做衣裙。钱雪觉得她总有一天会真真正正进到这个坑里,买娃娃,买配饰,买娃娃的家具,不过不是现在,这种爱好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她给娃娃还起了一个名字“雪花”。其实雪花是她自己的小名,不过她上大学后她爸就基本不这么叫她了,把名字给了娃娃也好。她一直把雪花平躺着放在桌面上,雪花合上眼睛后就像睡着了一样。也有人问过她为什么要把娃娃平放,又占地方又不利于展示,钱雪只是说:
“我把娃娃当作我的孩子一样,让它躺下睡觉我就会觉得她不那么辛苦了。”
大家不置可否。
钱雪工作之余会把雪花拿起来端详,娃娃被拿起时眼睛会缓缓睁开,钱雪经常看着它琥珀色的眸子和她说话,雪花当然不会回答她,钱雪只是把它当成个树洞而已。
“雪花呀雪花,你长得可真好看。”
“雪花,你说你爸爸是个好人吗,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雪花,”钱雪用指肚摩挲着娃娃的脸颊,神色晦暗不明,“你爸爸,是真的喜欢我吗?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一天下午钱雪刚刚下班,打算去一品鱼。赵一航这两天辣吃多了胃不舒服旷工了,她想着给赵一航买一条番茄鱼吧,味道清淡还补身子,番茄鱼可是一品鱼里唯一一种不辣的鱼了,她觉得没有椒香麻辣鱼好吃,可是没办法,不能让他再吃辣了。
正走在路上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钱才多”三个字。
难得啊,钱雪她爸因为怕打扰到她工作,所以从来都是等钱雪打过去,基本没有自己主动打来过,除非他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
钱雪接起电话:“喂爸爸,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端的钱才多声如洪钟,听上去精神不错:“小雪,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我现在不忙,有什么事你说吧。”
虽然看不到,不过钱雪能猜到钱才多现在眉飞色舞:“我跟你讲小雪,你刘叔的侄子这两天从国外回泰城了,说是要来定居,我看了照片,那小伙浓眉大眼个头也不低,听说是人才引进计划招回来的,现在应该和你同岁,硕士毕业,年薪少说三十万,以后发展空间还很大,你们俩要不要见个面?”
刘叔是照顾她爸饮食起居的护工,钱雪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侄子。
“……”钱雪的脚步顿住了。这些年来钱才多从来没给她介绍过对象,他一直住院所以消息不灵通,他本人也没有说媒的爱好,而且经过失败的婚姻后一直和钱雪强调说谈恋爱要谨慎,一定要找人品好各方面都合适而且钱雪还喜欢的男人,碰不到对的人宁可不嫁。现在他终于急了吗?
“小雪,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我是觉得他条件挺好,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能不能有后续发展还得看你们自己,成不了也多交了一个朋友嘛。不然你总那么自闭把好人家都错过了怎么办?我可不想看你孤独终老,你一个人多辛苦。”
“爸爸,我晚上回去微信和你聊行吗?”
“为什么啊?发微信多麻烦,你刚刚还说你不忙呢。”
钱雪无奈,她老爸这是缠上她了,她只好说:“我这会儿是不忙,可我这些天总的来说一直挺忙的,没什么交朋友的心思。”
“别啊小雪,怎么一下就把人给否了,连照片都不看看?你们国庆节见一面行吗?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今年国庆节可以放长假吗?还是说,你其实已经有对象了偷偷瞒着我?你要是真的交到男朋友了带给我看看,我给你把把关。”
“……”
“小雪你在听吗?就见一面吃顿饭都不行吗,你要是觉得合不来不再见他就是了。”
“……”
听钱雪不说话,钱才多八卦之心顿起:“不是吧,你真交到男朋友了?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混混不好意思告诉我吧?不过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应该不会看上这种人吧?”
钱雪马上否认:“当然不会了爸爸,我刚刚只是想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刘叔的侄子既然条件不错,等有机会了我去和他认识一下,行吧?”
“别等有机会了,我看国庆就可以。其实你国庆前随便抽出哪个周末见他也可以。”
“好我知道了,这事我记住了。”
钱才多觉得钱雪多少有些敷衍,威胁说:“不许跟我插科打诨啊,不然下次你来看我我就睡觉不起来见你了。”
钱雪连连称是然后挂掉了电话。她长舒一口气,靠在路边商店的墙上怔怔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爸说比较合适。前一阵子她的思想一直在赵一航是弟弟和不是弟弟之间反复横跳,后来终于可以几乎百分之九十地肯定赵一航就是个普通的大男孩了,可她心里一直不安稳,这段时间她又觉得赵一航是弟弟的可能性大了。
原因很简单,虽然两人会有一些亲密举动,可赵一航似乎不喜欢钱雪过多地触碰他,似乎也并不想真的和她有什么。这或许是来自弟弟对姐姐的本能排斥。当然,只是或许。
她实在不能在这种状态下带长着“弟弟脸”的赵一航去见钱才多,万一后续的发展超出她的控制该怎么办?
不过说起来,如果赵一航真的是钱诚,她真的没耐心陪他一直消磨着时间了。到底如何才能尘埃落定让她不再纠结呢?
钱雪无精打采地来到赵一航家,赵一航一如既往看到她就表现得特别开心,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心事重重,他和钱雪说:“钱雪姐你国庆要不要和我去榆城见一下我爸妈?我经常和他们说起你,他们可喜欢你了,想见你一面。”
钱雪心里一惊,不过面上没任何变化:“抱歉了一航,我国庆节答应我爸去陪他了,能不能改天再去见叔叔阿姨?比如……元旦?”
“这样啊。我还没有拜访过叔叔,不然这次国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钱雪的脑子一团乱麻:“不用了,要去看他有的是机会。这是你毕业后第一个国庆节,你还是回家看看吧。国庆节我爸那边应该还有很多朋友要来,我还得去支应他们,你去的话就你一个外人也插不上话多难受啊,咱们以后再找时间去见家长。”
“哦——”赵一航点了点头,没再坚持。这孩子果然应该还是有些怕生吧,应付不来一大堆生人的场合。
钱雪心里内疚,她什么时候编瞎话也能编得这么行云流水合情合理了。
她觉得她一辈子撒的谎加起来都没有认识赵一航以后撒的多,这样的相处方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究竟如何是好呢。
没想到还没等到国庆放假钱雪就大难临头了。
税务局的专员,第三方的税务审计和财务审计,以及宏达电子有限公司气急败坏的李总找上了门。


第十二章 惊雷(下 弟弟)
钱雪莫名其妙就摊上大事了,她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年过半百的李总微微发福,戴着方片圆角的眼镜,也不知道是近视镜还是老花镜;锃光瓦亮的头顶上覆盖着从两侧梳上去的稀疏头发,极其刻板印象的都市中老年高管的形象。可是他有着和他年纪不符的中气,此时的他暴跳如雷,蔡总、钱雪、甚至是随行的税务局专员和审计都在不断安抚仿佛是个炸药包的李总。
李总是泰城本地人,普通话中带一点泰城口音,钱雪一直都很爱听这种泰城味儿的普通话,可惜她直到这时才发觉那一丝丝口音带来的幽默感会在语气怒不可遏时荡然无存:“钱会!你也知道我萌宏达电子有专职会计了,可我这不马上要shēng(申)请上市,才说把账交给像你萌这种专业团队么?可是你看看,现在账做成啥样儿了?我本来是看你萌事务所口碑好才选老你萌,现在好了,我的清白都要不保了!”
宏达电子是个综合类的电子产品公司,旗下有五个分公司,涉及产品种类上百,这个项目一个人是无法独立完成的,钱雪是项目负责人,除了做账还负责统筹协调,与事务所其他六个会计一起完成这个项目。
审计发现今年一二季度的总季报里有三十多处的数字和发票都对不上,纳税额也相应出现问题,所以李总首当其冲被怀疑勾连会计做假账偷漏税了,李总简直比窦娥还冤:“我明知道上市前我萌公司肯定是重点检查对象,咋可能胆子这来(这么)大了么。”
理所应当的,李总到会计事务所要讨个说法,他其实不太相信是事务所的工作疏忽,总觉得蔡总或者钱雪是不是被对家收买了故意坑他。
钱雪小组七个人的分工很明确,之前一直没出什么纰漏,要命的是审计核查出有问题的账目,全都是钱雪负责的,像是把8写成9,又或者多了零少了零之类的,怎么看都像是粗心大意写错的,差一点也就算了,做错了这么多处,已经是重大事故了。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钱雪。她紧锁着眉头认认真真地翻看了所有有问题的账目后,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李总:“李总,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不会犯的,我的账一定是被人改了。”
李总满腔的怒火没处发泄,对着钱雪劈头盖脸地吼:“别仍改了?钱会我告(诉)你,做错老就承认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你推脱责任不认账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有仍故意改账是哇,行哇,你告我是谁!”
钱雪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然后死死地锁定住赵一航。赵一航此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钱雪,可钱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虚伪极了。
李总不明所以,顺着钱雪的目光看过去,“你的意思是这小伙子改你账了?”
钱雪这时已经走到了赵一航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她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问:“是你干的对不对?”
赵一航先是一脸茫然,随后马上慌乱地说:“钱雪姐你松手好不好,你先冷静一下。”
周围的同事赶忙来拉架,钱雪收了手。赵一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钱雪:“钱雪姐,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没有理由害你啊。一二季度的时候你总是休息不好,难免出些差错,咱们好好给李总道个歉,商量商量解决办法吧。”
钱雪咬牙切齿:“你没理由害我?你当然有理由害我!”
“什么理由?”
“……”钱雪不能说。
可她就是知道,一定是赵一航做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后来好说歹说蔡总把李总请到她办公室商量处理办法。钱雪觉得头痛极了,拄着桌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有和她认识时间比较长的同事过来劝她:“钱会你也别太激动了,冷静冷静。大家都知道你前段时间不容易,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有人来你这里找茬,你可能就是太累才出错了,没事的,我们都知道你的能力,你也得相信蔡总能把事情处理好。”
钱雪觉得头痛欲裂:“不是这样的,我绝对不会出错。”钱雪做账本来准确率就高,而且她一向小心,做好的账目会反复核查两到三遍才安心,所以哪怕她已经记不起具体的数字,但她不相信自己会写错。
同事只能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离开。
钱雪此时才想明白,合着前面的各种骚操作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让大家觉得她那段时间精神衰弱,所以工作出现失误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卑鄙。无耻。
蔡总和李总最后谈妥了,决定事务所以公司名义,钱雪以个人名义向税务局发出说明,证明此次事故中负责人钱雪负全责,与宏达电子有限公司无关,宏达电子有限公司因此事件产生的各项支出以及误工费由事务所承担,并于本年末与事务所完成工作交接手续,终止合作关系。
这样的处理结果钱雪不想认,可李总急着逼事务所向税务局做出声明,他也爽快,跟钱雪说她要真觉得冤枉就报警,他服从警方的处理结果。
“钱会,你到底报警不报了,你要打算报警那你的声明我可以先不要,你萌公司先赶紧出声明证实责任不在我就行老,赔偿哇可以等警方处理结果出来后。你要不打算报警,那你就赶紧出声明道歉赔偿!”
钱雪的脑子一团乱麻:“让我再想想,李总你给我一周时间行吗?反正事务所会立马出声明证明宏达电子的清白,不会给你们公司造成后续损失了。”
李总虽然答应了,可他走之前钱雪听到他嘴里一直嘟嘟囔囔:“想想想,想甚了想,现在的年轻仍咋这的了(怎么这样),干活不细,又不敢担责rèng……”
同事们一个两个都过来劝钱雪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硬撑着工作了,钱雪已经没什么心思和他们辩解了,直接跑进蔡总的办公室。
“蔡总,别人可以不信我,可你一定要信我,行吗?我的账一定是被改了。”
蔡总此时正焦头烂额,她无奈说:“既然你这么说了,好,我信你。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件事不算小,恐怕再过两天整个泰城的会计圈和各大公司都知道了。”
钱雪会意。她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如果她不能自证清白,最严重的后果可能是她在泰城的会计行混不下去了。就算不至于这么严重,短期内她接不到活也是肯定的了,等这件事的热度慢慢降了或许她还有机会复出。
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同事们相处了。虽然大家没说什么,可是那些资历浅的同事们会不会觉得她德不配位?当负责人时成员们会不会从此不再听她的指挥?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她继续待在公司一定会受着同事的指指点点,这种感觉怎么可能好受。
钱雪看着蔡总:“你会开了我吗?”虽然是钱雪一贯的平和语调,可蔡总多少听出了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蔡总挠挠头:“你这——我当然不开你了,不过你还是回家避避风头吧。现在这情况肯定没有公司找你了,不带户的话我也没法给你算工资。这样好了,我也不给你算什么基础工资了,那点钱还不够你塞牙缝用呢,你要是缺钱了就问我借,零利息的,什么时候我想让你还了再和你掰扯基础工资的事。宏达电子那边的话,也以公司名义赔偿,你看可以不?不过要是最后真相大白了,我非要让那个捣鬼的小人赔钱给我,我要让他赔得倾家荡产哼!”
钱雪真的要感动哭了,一把抱住蔡总:“菜籽,有你这样的老板我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了。我要在那些压榨员工的996公司现在我就得卖身还债去了。”
蔡总快被她勒死了。
到下班的时候,钱雪发现赵一航已经走了,大家也不奇怪为什么今天他们不一起走,毕竟他俩今天搞的挺不愉快的。刚刚出了公司没几步,好巧不巧的,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钱雪被淋成了落汤鸡,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形容钱雪再合适不过了。
钱雪匆忙回到家里,看到邢凯睿下午给她发过微信,点开看了内容之后钱雪不禁苦笑:“我这不靠谱的老同学啊,现在给我发这些有什么用,黄花菜都凉了。”
钱雪在家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盘了头,随后她打伞出门。尽管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可雨夜中的她自信又高傲地仰着头,一如既往。
赵一航一打开门就看到打扮光鲜亮丽的钱雪,有些许的惊讶。钱雪涂着车厘子色唇釉的双唇轻启,语调中没有一丝波澜:“可以让我进去吗?”
赵一航赶紧侧身让钱雪进来:“钱雪姐你今天的妆和衣服特别配。”
钱雪合上伞,把上面的雨水抖了抖,水珠滴落在屋里崭新的瓷砖上。她依旧平静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特意为你化妆打扮了。”
“什么?钱雪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都到现在了没必要和我装了吧。”钱雪嘴角轻轻上扬,摆出她职业性的微笑:
“我的好弟弟,你玩够了吗?”


第十三章 窃听器
“我的好弟弟,你玩够了吗?”
“哦?”赵一航听罢轻轻挑眉,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出来:“钱雪姐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精神不太好?不然咱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虽不松口,可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已与之前判若两人,让钱雪觉得充满讽刺和挑衅意味,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也深不见底、满是玩味,他似乎已经不再伪装了。
赵一航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钱雪坐过去,钱雪当然不如他的意,她把手中的折叠伞随手丢在一边,雨水在地板上画出了半个圆弧。随后钱雪抱着双臂靠在客厅贴着海水纹壁纸的墙上,这个角度正对着赵一航精致阴诡的侧脸,他虽面带笑意,可这笑意已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温度。
钱雪看他这样也笑了,小孩子家家故作高深的样子再可笑不过了:“一航……还是叫你小诚吧,小诚,你真以为姐姐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吗?我只是不愿意和你计较。虽然之前我并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小诚,可我想着如果真的是你的话,那我就由着你闹吧,你闹够了气可能就消了,我随你折腾,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钱雪姐,”赵一航保持着那张笑脸,“你可能就是太想你弟弟了才会有这种想法,你说我是另一个人,总要有凭据吧?”
钱雪轻笑:“警察怀疑人需要凭据,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凭直觉和逻辑就可以确定是你了,你要证据的话,我也拿的出来。”
从孙小菲去事务所闹事那天起钱雪就知道她可能被监听了,她翻遍了自己出门那天穿的衣服,包包还有鞋子,甚至仔细检查了身上包括头发,都没有可疑的东西。
她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她和邢凯睿一直用微信发信息交流,手机是指纹锁,应该不会被人看到微信信息,而且因为是文字交流,所以也不会被听到她要去什么地方吃饭,也就是说提前知道她要去哪个饭店、并在座位上安装窃听器是不可能的;她背什么包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饰品都是当天才决定好的不确定性非常强,所以其实也不可能提前在这些地方装窃听器。思来想去,幕后黑手只能把窃听器装在他可以确定钱雪当天一定会带着的东西上,那就只有一个东西了。
手机。
虽然钱雪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只能是手机。她打开套在手机上的塑料外壳,发现外壳里放了一个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黑色圆片,这个圆片有一定厚度,但是放进手机壳里并没有影响到手机的使用手感,所以只要不把手机壳打开,就不会发现。
这招其实并不高明,因为有些人无聊时会把手机壳反复套上又卸下,很容易被发现。不过幕后黑手显然并不在意是否被发现,因为钱雪就算发现了把窃听器扔掉,那他还可以在别的地方继续安装窃听器;他可能也并不担心钱雪报警,因为他应该已经处理了一切痕迹,警察也无从下手。
这么一想,钱雪选择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把窃听器留在手机壳里套了回去,因为只要幕后黑手发现这个窃听器工作一切正常,很大可能不会再去安装新的窃听器,钱雪也就不必费心再去翻找。
至于是什么人做的,钱雪真的不敢确定。赵一航的嫌疑虽然很大,但是往手机壳里偷塞一个窃听器并非难事,这种小操作可以发生在钱雪坐公交的时候,餐馆用餐的时候,甚至是走在路上和别人相撞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装窃听器的那个人。
从那之后,她一旦觉得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不想被听到的事,她就会把手机远远地放在一边,比方说那次她因为不堪其扰去报警调查扔石头的孩子,她就不是用手机报的警,而是把手机放在家里徒步去警局报案,然后把微信号、qq号和手机号留给警方,互发文字消息进行联络。
虽然案情没什么进展,不过钱雪猜测,扔石头的孩子应该只是被幕后黑手用什么办法收买的小孩,可能连幕后黑手的脸都没见过;至于去给邢凯睿和孙小菲送信的人,虽然没去查,但是想来也不会是幕后黑手本人。
钱雪一直以来都对赵一航不放心,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到邢凯睿发了一条朋友圈,大致的意思是庆祝他的餐馆拉到一笔投资,投资人是榆城一位有名的大老板,底下的配图是邢凯睿和那个老板的合照。钱雪犹豫再三,还是发微信拜托邢凯睿问问那个老板,能不能想办法帮她查一查两个榆城人:赵致望和周新梅。这是赵一航人事档案上父母的名字。
她并不知道那个老板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也不知道他和邢凯睿的关系到底如何,会不会给他面子,所以她并没有对这条线索抱很大希望。
可改账的事情一出,前面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第十四章※ 和我做(重点章节,本周末双更)
改账这件事让钱雪直接锁定了赵一航。她的电脑一直保护得很小心,这段时间她的电脑只放在过办公室,自己家以及赵一航家。在家里的时候能接触到电脑的肯定只有她自己,在赵一航家的时候赵一航有机会接触她的电脑。至于办公室,一般会进她办公室的人只有她自己、蔡总和赵一航,虽然其他同事偷偷进她办公室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办公室外面有监控,如果有其他人进去一定会被监控拍到,所以虽然钱雪还没有查监控,但是她估计监控里不会看到其他人。何况钱雪一直觉得同事们人都很好,按说应该不会有谁愿意蹚浑水帮别人改钱雪的账才对。
总而言之,有机会改账的人应该只有赵一航和蔡总。钱雪绝对相信蔡总,她没有任何动机,而且她们关系铁,这次事件让公司信誉收入双受损,所以怎么说都不可能是蔡总干的。
那就只能是赵一航了。而且刚刚钱雪在家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邢凯睿白天发的消息,榆城老板查到了一些关于赵一航父母的资料。看到人物关系图里那个熟悉的名字,钱雪心里一惊。
周新梅,也就是赵一航的母亲,有一个叫周兰的姐姐。钱雪并不知道周兰这个名字,可周兰的丈夫,叫李平升。
李平升就是当年泰城商务局副局长,钱雪的母亲刘艳雯的出轨对象,钱诚的生父。
“小诚,虽然我不知道你赵一航的身份是怎么回事,但是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怎么可能会有人长得那么像钱诚、和李平升有瓜葛、还正好改我的账害我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就是钱诚,你翅膀硬了回来报复我——简直可笑极了。”
在钱雪看来,赵一航无疑是很聪明也很谨慎的,可是他的行事方式多少也太幼稚了,而且和他父母一样道德底线极低:“我一直不敢相信你是钱诚,是因为你居然胆敢当我的男朋友。不过,我不妨把我弟弟的道德标准想得再低一些,你有胆子和我谈恋爱,有胆子和我接吻,可是你其实根本没胆子真的碰我,我只要往前走你就往后退,从那天晚上咱们谈心之后,有的事我不去提,你也就装作忘了不去提,对吧?”
钱雪说了一堆话已经口干舌燥了,此时赵一航正优哉游哉地靠在沙发上,似乎困得要睡着了一样,他轻轻歪了一下头:“原来钱雪姐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啊。可是钱雪姐,你说的这些没有一个可以当证据证明我改了账,警方还是只会当是你自己写错了;而且甚至也没办法直接证明我就是你弟弟钱诚,你说对吧?”
钱雪清了清嗓子,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耐心地和他说:“我没想去告你,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原谅你,谁让你是我弟弟呢。我之前想假如事情都是我弟弟做的,他应该只是想整整我吧。现在我多少明白你的目的了,你比我想象的更狠,你想让我神经衰弱,想让我社会性死亡,甚至你想让我没钱给我爸治病,想让他也死。我来这里给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了,我狼狈不堪,你也该解气了吧。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就一切都冲我来,不要再牵扯到我身边的人了。之前你挑拨邢凯睿和孙小菲的事姑且算了,可是这次的事太严重了,影响到了宏达电子,影响到了事务所还有蔡总,要是事务所在这次风波受创,那么还会波及到整个事务所的同事。小诚,够了吧。”
虽然这么说,不过钱雪基本觉得改账已经是赵一航最后一步棋了,毕竟这一招威力巨大,而且他因为做了这件事,已经把自己完全暴露于钱雪的目光下了,所以他应当是想到此为止,没有什么后手了。现在的他只是负隅顽抗死鸭子嘴硬罢了。
看赵一航不吭声,钱雪又补了几句话:“我是作为姐姐真心和你说这些。如果你想通了愿意去事务所澄清你做的一切为我正名,那自然就更好了,本来这是足够你进局子的事,但是我们可以私了。”
“哦——真是感人肺腑。”赵一航看她说完了,从沙发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钱雪看他无动于衷的神色有些控制不住地冒火了:“你还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是不是?行啊,你愿不愿意把身份证户口本拿好明天就和我去做亲子鉴定,我倒要看看咱们是不是亲姐弟!或者不用那么麻烦,我这段时间努力回忆了我弟弟的习惯和特征,可是时间太久远了,生活习惯早就变了,可我估计有样东西没变。”
钱雪的嗓子逐渐沙哑,可是话依然掷地有声:“你右侧肩胛骨下方有一颗针尖大小的红痣,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
赵一航那副嬉笑的表情终于改变了,他非常诧异:“你说我的背后有红痣?”
“没错。”钱雪感觉自己胜券在握,因为赵一航的脸色充满疑惑,皱紧眉头努力思索,显然是根本不清楚有这么一回事。钱雪觉得他惊讶的反应非常真实,除非他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了。
“钱雪姐你不会记错了吧,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么小的痣怎么可能记得清楚,恐怕是你脑海里杜撰出来的。”
钱雪坚持:“一定有。”
“这,钱雪姐,我确实从来都不知道我背上有这么一颗痣,我想是没有的。”
钱雪已经快用完自己所有的耐心了:“一定有,你敢不敢现在把上衣脱了让我看?”
赵一航的目光飞速流转着:“非要看吗?”
“怎么,你不敢?”
“看可以,可如果没有那颗痣怎么办?”
钱雪被问住了。可她已经认定赵一航是心虚了,于是回答说:“不可能没有的,我不会记错。”
赵一航不依不饶:“万一呢?”
“……你想怎么办?”
赵一航轻佻地笑:“有的话,我就把罪名都担下为你正名,没有的话,那就说明我是冤枉的,你得补偿我。”
钱雪的手心出汗了:“你要什么补偿?”
“咱们谈恋爱也有段时间了吧,”赵一航走到钱雪面前,微微低头直视着她:
“我要你和我做。”


第十五章※ 姐姐(微H 前戏)
钱雪有点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让我脱衣服可以,可是如果我的背后没有那颗痣,你就得和我做。”
钱雪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不可以答应。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又说不出来。
原本自信满满的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真的是她搞错了?也许赵一航不是她弟弟,作为男朋友想借这个机会和她上床?
不,不对,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可如果她之前的判断没错,那她弟弟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雪的脑海一片混乱,觉得白天的头痛现在似乎又要犯了似的。她思索犹豫不知如何给赵一航回复,于是赵一航率先开口了:
“既然钱雪姐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好,那我现在就脱。”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已经来不及了,赵一航已经背对着她开始脱衣服。
赵一航今天的上衣是一件墨蓝色的套头t裇,他双手交叉抓住衣服的边缘把整件衣服往上扯,背部缓缓裸露于空气中。先露出的是他窄而精壮的腰身,紧接着是背,再往上就能看到肩胛骨了……
钱雪的心随着赵一航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惊呼出声,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赵一航的肤色虽然不及她白,可是放在男人堆里绝对也是数一数二的白净了,连公司的一些女同事都羡慕赵一航的好皮肤,所以她没想到他的背部会如此惨不忍睹。
他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狰狞的疤痕,疤痕的颜色比肤色深了两个度,能看出来已经是陈年旧伤了,可是仅仅凭着遗留的印记,钱雪也能想象出少年曾经被折磨时的惨烈,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绝望的惨叫。这些疤痕应当来自于很多种不同的工具,有小刀的划痕,烟头的烫伤,皮带或是鞭子抽出的鞭痕,还有一些疤痕钱雪也说不清是什么弄出来的。
赵一航的整张背就像一张钱雪多年前曾在美术馆看到过的现代抽象画,一幅她完全看不出任何美感只是觉得压抑至极的作品:洁白的画纸被疯狂的艺术家挥毫泼墨,笔触力透纸背胡乱画出潦草的线条和墨点,尽显作者狂乱宣泄的情感。从她外行人的角度极端点说的话,那画上的内容玷污了原本崭新洁白的画纸——就如同现在她眼前的这幅场景一样。
“这是谁干的?”钱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赵一航没有回答而是问:“钱雪姐,你看到你要的那颗痣了吗?”
钱雪没看到。她记忆里应该有痣的那个地方,是烟头的烫伤。
“不,不可能,”钱雪不敢置信,“这到底是谁做的?你没有报警吗?”
赵一航转身正对着钱雪,这时钱雪看到他的胸腹上也有或轻或重的伤痕。听了钱雪的问题,他轻轻地摇头,微笑说:“是我妈打的,我那时候年纪小可是也已经懂事了,我姐姐已经不要我了,如果我报了警,我就连妈妈都没有了,我怎么可以报警呢。”
“你什么意思?”钱雪的大脑已经接受不了这一连串的信息轰炸,“你说的妈妈是谁?周新梅?还是别人?”赵一航说的虐待他的妈妈,怎么可能是溺爱幼子的刘艳雯?那他口中抛弃他的姐姐又是谁?
赵一航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后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对了钱雪姐,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说完他像个孩子一样轻快地跑进主卧,没一会儿的工夫手里拿着一张a4纸跑出来递给钱雪看。
这是赵一航户口本的复印件,籍贯是榆城,家庭住址也在榆城,父赵致望、母周新梅,一切都与人事档案和身份证能对应上,唯独一处不一样。
曾用名那一栏里,赫然写着“钱诚”二字。哪怕赵一航的身份如钱雪所料,可她的震惊依然无以复加。
“钱雪姐,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我曾经身份的东西了。在榆城,就像我户口簿上的身份信息一样,人人都知道我的生父母是赵致望和周新梅,不过还有些人会知道我曾被养父母在泰城养了五年后才回了榆城,钱雪姐,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钱雪闭上眼不说话,一切都再明了不过了。赵一航就是她弟弟钱诚,当年去榆城落户时,他拥有了新的身份,可钱诚这个名字作为曾用名,保留在了户籍迁移后的户口本上。
赵一航笑得讽刺:“钱雪姐,你该兑现承诺了吧?哦对了我现在该改口了,”
他的薄唇轻吐出两个字:“姐姐。”
一声“姐姐”把钱雪从迷茫拉回现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寒意爬满全身,她惊恐道:“小诚,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钱雪侧身向门的方向一步步倒退,赵一航戴着他微笑的面具步步紧逼:“姐姐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可是很期待品尝你的滋味呢——亲姐姐的滋味。”他狼一般的双眼扫过钱雪的全身,灼灼目光侵蚀着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如今的赵一航是捕食者,而钱雪不幸的成为那只被盯上的猎物。
钱雪倒退几步后猛的转身向门口跑去,可是赵一航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拉了回去,扣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钱雪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可她越动,赵一航的手收得越紧,钱雪的喉咙还有些隐隐作痛,可她仍然声嘶力竭地骂着禁锢她的男人:“放手!你这个禽兽!疯子!”
“呵,姐姐你确实不太会骂人呢。”赵一航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一路把钱雪抱进次卧丢在床上,然后把试图起身的她按在身下。
钱雪现在多少有点明白她之前完全想错了,她以为赵一航不碰她是因为他是她的亲弟弟所以不会也不敢碰她,原来并非如此,他之前之所以小心翼翼,恐怕只是因为如果要坦诚相见,他无法解释他口中家庭美满的自己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伤痕,他等的,一直都是这个摊牌的日子。
钱雪原本就因为今天一整天的遭遇精疲力尽,现下更不是赵一航的对手。她今天上身穿着吊带和空调衫,下装是百褶中长裙,尽管她用尽全部力气去踢打赵一航,可他全不似平时看上去的温柔文弱,毫不费力就扯下了她的开衫,钱雪白皙又略有骨感的肩部和手臂瞬间暴露于空气中;因为穿吊带的原因她没穿内衣只是贴了胸贴,赵一航刚把手探进吊带时似乎没预料到还有这种东西,不过他无师自通地把胸贴扯下来,紧接着,钱雪感觉到他的修长的手指覆盖住她左边的乳房揉捏,甚至还去用指腹摩挲她的乳尖,这让从未尝过情事的她极近颤栗和惊恐。
钱雪似乎此刻才能真正确认,他是认真的,并不只是吓唬她而已。她越是反抗越是力竭,可赵一航似乎越来越兴奋,他的眸中燃烧着欲望的火焰,她推搡赵一航时能感受到他身上不断升高的温度,应当是已经动情了。反抗未果,钱雪试图劝说赵一航:“小诚,你冷静一点,你还小不懂事,你不可以和我做这样的事,这种事是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的。”
话音未落赵一航已经像小兽一样咬住钱雪的耳垂,引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他的唇转到钱雪的脖颈吮吸,一边吮咬一边听他含糊地说:“姐姐就是我喜欢的人,难道说姐姐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那个老同学?。”
“别胡说!”听了赵一航的话,钱雪愈发激烈地推打他,指甲在他的胸前抓出一道道血痕,赵一航不悦地皱眉,牙齿微微用力去咬她的皮肉。钱雪痛得“嘶”地叫出声,手上动作稍缓,又哀求道:“小诚,姐姐今天在生理期难受得厉害,就算真的要上床也改天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会生病的。”
“真的?”赵一航犹豫了,埋在她颈窝的头抬了起来,用力攥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微微松开,钱雪趁这个间隙猛的发力狠狠地把赵一航从她身上踢开迅速翻身下床,她捂着胸口的衣服,打着赤脚拼命地向门口跑去。
快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钱雪滑倒了。客厅的瓷砖本来就滑,她还踩到了自己之前洒在地面的雨水上,摔得很重。她的膝盖和手肘先着地,一时间痛得根本站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完了,羊入虎口,真的跑不掉了。
“姐姐这样就没意思了,怎么能拿这种事骗人呢。”伴随着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声,赵一航赤裸着上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悠闲地从卧室走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钱雪,“忘记告诉姐姐了,你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已经把门锁了,没钥匙出不去的。”
钱雪用手艰难地把身子撑起来,抬头正好看到赵一航缓缓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看来姐姐不喜欢在卧室做,好啊,在客厅也行。”
钱雪这次再也没力气反抗了,任由赵一航把她抱起放在沙发上,她慌乱地祈求:“不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看到客厅里的这些娃娃,我觉得他们在看我。”
“有人围观不好吗?”
钱雪的裙子还没脱,赵一航的手臂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滑进她的长裙,他挑开她的内裤在缝隙处塞进一个指节轻轻探了一下又退出去,异物的侵入感让钱雪低声惊呼,赵一航看着干净的手指勾起嘴角,钱雪果然不在生理期,而且现在干涩得很。
钱雪的心凉了。其实她很讨厌遇事没能力解决只知道哭的小女生,可她现在绷不住眼圈开始泛红,声音中也带了委屈的哭腔:“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亲姐姐啊。”
“姐姐别哭好不好,我会心疼的。你放心,我一会儿一定会温柔点。”赵一航温轻轻地吻着钱雪眼角溢出的泪珠,接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让她的心沉到谷底的话:
“就因为是亲姐姐,我才想上你。”
窗外的疾风骤雨依旧进行着,而窗内的疾风骤雨不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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