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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难如登天

  从难见天日的密林中绕来绕去,总算绕到出口,长长的阶梯虽在眼前,姬平
意一时半刻间却没有爬上去的意思。旁边的吴羽仍是一贯面无表情,引路的祝语
涵神色如常,不知是云深阁对这方面多所钻研,还是爬惯了所以不觉怎样,虽说
额上见汗却没有半点不适,还有心情回顾众人。本已觉腿脚酸疼的姬梦盈只得咬
紧牙关,装做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只是这山路真是难走,曲径通幽,路往往都在难以想像的地方出现,当真符
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话。若不是有祝语涵引路,换了自己
独自摸索,只怕绕个几年也绕不到出口处。

  姬梦盈不由暗自思忖,若是归离原外有这等山道,黑道联盟势力再强千倍万
倍,想攻进来也是难上加难。不知云深阁外的难行山路原就如此,还是加上了机
关阵法?毕竟此时已是盛夏,虽说山风盛大,可到了此处仍觉有些寒意,若非阵
法岂能如此?

  「这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机关。」

  见姬梦盈美目乱转,祝语涵也猜到她心里在打什么念头,毕竟身为云深阁年
轻一辈的大师姐,许多较小的师妹都是由她带上山来,到了此处会想什么并不难
猜。

  偏偏这是云深阁早年传下的规矩,利用山路考验入门者的毅力。若连山道都
过不来,只怕没心力修练高深武功。

  「山道迂回,加上林蔽难以见日,若不是深知此处之人,进来之后迷路的机
会甚大。只是此处还算山外,接下来……才是本阁真正的护守机关……」

  听祝语涵语中微带凄苦,姬平意伸手握了握妻子微寒的小手,示意安慰。旁
边的姬梦盈一边看着吴羽抬头打量阶梯上隐于林间的楼阁,一边声音微微发颤。

  「可……怎么会这么凉?」

  「我们……都还在云里头呢!」

  听小姑埋怨此事,祝语涵不由苦笑,引着她望向山下,云雾正渐渐涌起,直
向此处而来。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本……本阁位处深山,占地极高,平地上望见
山顶隐在云雾之中,实则云雾只在山的中段徘徊:真要说到云深阁,其实还要更
高一些……何况这一路上林高蔽日,日光不入林间,就算走这么一大段路难免发
热,但云雾间湿气甚重,给山风一吹也就没甚热度。若不是大伙内功皆有根底,
换了差点的人恐怕还会着凉呢……」

  「喔……」

  虽说不常走山道,但祝语涵一解说,姬梦盈心里也有了底,何况此处正临阶
梯,接下来便是日光正盛之处,虽还没走到阳光下,但在此处已渐觉夏日之盛,
姬梦盈不由暗地里摇了摇头。

  本来她还以为云深阁之所以成名纯在剑招高明而已,但若云深阁中人日日都
要从这山道上下,光这等锻练之勤,她便自叹弗如:跟此相较,那日在塌云道,
卫纤如行走如履平地也就算不得什么。

  不过事在人为。此处难行,总不似蜀道难如上青天。何况云深阁就算有地利
之便,当年也被黑道联军攻上,若不是卫纤如殊死奋战,一直拖延到武裳盈出关,
也不知今日是否还有云深阁的存在?虽不知黑道联军用什么方法直捣黄龙,但威
天盟总不会连那时的黑道强徒都比上。

  想得太远了,姬梦盈不由再摇头。自己这回与大哥同来,为的是和平相处而
不是宣战。明明一路上大哥耳提面命,加上她与祝语涵关系不差,就算云深阁对
祝语涵嫁人之事处理得不妥当,总是祝语涵出身之地,照说不会对其有太多恶感。

  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这一仗迟早会打。一路上暗记路径,虽然仔细想想
觉得自己太过多事,但谨慎似临敌之意却是怎也打消不了。

  「总不会……到这儿还没个岗哨守备吧?」

  一想到此处,姬梦盈不由问出口。虽说位处深山僻处称不上人迹罕至,也算
世外桃源:但云深阁终是武林一脉,不会没有武林人的戒备之心,更不用说当年
黑道联军攻袭之役距今不过十余年,若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也未免太快。

  就算在山道之中没有什么机关,到了此处,眼见接下来便是一路阶梯向上,
再怎么路痴也不会迷路,要说没有戒备人手实在太离谱了。

  像是回应姬梦盈的话语,话声才落,两道人影已出现阶前,纤手按剑:兵刃
虽未出鞘,肃杀之气已是扑面而来,唬得姬梦盈不由退了半步,立定脚跟才发觉
吴羽和姬平意早已掩在身前。

  定睛一看,才发现突然出现的两人竟是一对孪生姐妹,面容生得一模一样,
只一个用左手、一个用右手,左右护在阶前,目中冷光到处,彷佛两柄出鞘之剑,
森寒气息迫人而来。

  虽说对武林事知之不多,但身为名门么女,姬梦盈见识自也不弱,一眼便看
出这对孪生姐妹年齿虽轻,说不定比自己还小些,剑法之高却不在自己之下。尤
其孪生姐妹心中感应,两人联手之威,说不定以大哥的武功,要胜她们都不容易。

  云深阁随便两人就有此等造诣,真不愧名门气势。

  只是阶梯虽陡,两边却非绝壁,若在此处交手,虽是向高处仰攻,仍有盘旋
退避的空间,对用剑者而言并非难事,也称不上形势险绝。两边算不上优劣。

  但若要一路打上去,自己这边只有区区四人,想替换也没得替换,就算没遇
到当日轻松解决马轩的高手,等打到云深阁,光累也累死了,更不用说自己这回
来非是为了冲突,本已握剑的手不由一松,只待言语交锋。

  「语心、语月,你们……可是为了挡我而来?」

  见两人在前,祝语涵轻轻吐口气,缓步走到众人身前,美目里有着掩也掩不
住的悲意。

  「难不成……师姐真的要和你们交手?」

  听大师姐这句话,两女互望一眼,神情间不由有些迟疑,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这两位是……」

  「是我两位师妹,姐姐花语心、妹妹花语月,都是……都是本阁后起之秀。」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眼见师妹按剑相向,祝语涵心中凄苦仍难以言喻,连问
话间声音都带着颤,偏生此时却有人不识相地插话进来。

  若问的是吴羽,祝语涵便不答了,偏偏是姬平意问出口,她虽感觉得到姬平
意是在吴羽轻扯衣袖之下才问,但自家相公的问题她却不好不答:「两姐妹联手
合击,便是语涵……也有些难以招架,相公小心了。」

  「师姐……」

  听师姐这般介绍自己,虽说已偏向旁人,但对两姐妹而言却听得出言语间浓
浓的哀意,一时间竟连战意都为之一窒。

  毕竟对面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和自己姐妹们朝夕与共的大师姐,加上卫纤如
专心执法,许多事情往往不用阁主担心说话,她便已做出决断,是以武裳盈专心
修武,门内教授武功之事有许多都是祝语涵代师传艺。

  除却与她同时入门的几人外,其余师妹的武功几乎都是祝语涵所授,如今兵
刃相向,二女绝非木石心肠,哪里受得了这种事?

  「其实我等拜阁并无歹意,纯为了向长辈拜望而已,还望两位女侠行个方便。」

  见三女僵持一处,即便自己请姬平意插话仍打消不了僵硬气氛,吴羽不得不
开口。

  虽说吴羽和姬平意站到一处,一俊一丑正是极端对比,但两女心下愁意正浓,
也理不到发话之人容貌如俩。互望一眼,姐姐轻叹口气,望向祝语涵的目光中竟
有些朦胧:「师姐……我们这里是好让道,接下来几处岗哨,以师姐之能……要
闯过去也非难事,但到了登天阶那边……」

  「登天阶?难不成……」

  听到这地名,祝语涵不由变色,娇躯摇摇欲坠,姬平意连忙扶住她:百忙中
回头与吴羽对望,却见彼此眼中都有戒惧之意,连姬梦盈都不由身子微颤。

  来此之前祝语涵将入云深阁路上几处险地简要说过,好让众人有个准备。入
阁路上最险之处便是登天阶,当日黑道联军来犯,卫纤如藉此处地势,硬生生把
强敌阻在阁外两日一夜。

  虽然负伤沉重,却令黑道大军铩羽而归,卫纤如也因此成名。若依花语心所
言,虽说路上岗哨阻敌之意都不浓,但真正的阻碍在登天阶,难不成……是卫纤
如等在那儿准备出手?

  姬梦盈曾亲眼见识过卫纤如出手,吴羽更与她交手过:姬平意虽未曾亲眼见
识血衣观音之威!但祝语涵剑法高明,可见云深阁高手实力。尤其当年以黑道联
军声势之盛、实力之强,都在此女手上铩羽而归,势力衰颓之下才有威天盟的崛
起。

  想到自己一方区区数人竟得在当年卫纤如成功阻敌的战场上与之相对,就算
能放手开杀,祝语涵也难以出手,光靠自己与吴羽,打起来也未必占得优势:更
不用说一旦动手,自己来此的目的等于失败,可怎么办才好?

  「难道……卫大护法始终不肯谅解此事?」

  轻轻吐出一句,吴羽眼睛一转,新的问题又丢出来。

  「敢问二位女侠,针对此事……武阁主的态度如何?总不会……对少夫人这
般绝情吧?」

  听吴羽说出绝情二字,祝语涵娇躯一颤,若非姬平意扶着,怕真要滑下地去。

  姬平意一边扶着妻子,一边转头瞪了吴羽一眼,明知此事是祝语涵心结,不
解结也就罢了,竟出力将结愈打愈紧,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氏姐妹也不由瞪向他,目光中不全是怒气,还带一些难以言喻的委屈:反
倒姬梦盈柳眉微蹙,心想:吴羽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却没表态。

  「阁主当然不会如此绝情!」

  听吴羽言语虽平凡无奇,话里却隐有锋芒,花语月忍不住开口:「若不是卫
师叔坚持,阁主岂会对大挪姐这般严厉?这一切都是她……」

  「住口!」

  连忙止住妹子的话,瞪向妹子的目光里满是严厉,吓得花语月微启的樱唇再
也闭不起来,目光里盈盈欲泪,后头的话却也梗住了。

  她知道不该对外人嚼舌根,但此事在云深阁里也不是没有暗流汹涌,毕竟是
大师姐出了这等事,师姐妹都难受得很。

  制住妹妹,花语心转而向吴羽摇头,言语之间已见严厉:「本阁之事尙轮不
到阁下干涉,还请吴先生自重。至于此间之事……待到了登天阶自有分处,只是
……

  大师姐是否真要去登天阶?若是……若只是为了请安或解释此事,不若以书
函先行,再看阁主如此决定。在阁主裁决之前,与其强行登阁,不若先在此处稍
待,或可免了冲突,还请……还请大师姐裁处。「

  听对方竟然凶到吴羽头上,姬梦盈柳眉微蹙,颇有些动手的冲动,可听到后
来也知对方已算是放水很多,虽仍不喜却已不想动手。转头却见祝语涵神情微窒,
想到接下来要和卫纤如在登天阶一战,也不知自己区区四人能否做得到当日连黑
道联军都做不到的事,连姬梦盈都不由心下惴惴,更不用说一直受卫纤如积威所
迫的嫂子。

  偏偏人都到了此处,不可能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先不管威天盟与云深阁之
后的关系,这面子都放不下来。

  「我们去吧……」

  轻轻地牵起妻子的手,姬平意向前跨了一步,几乎就要撞上花氏姐妹,后者
却一步不退,美目只盯着祝语涵,全然不把姬平意的步步进迫放在眼里。

  见丈夫和师妹们对峙,哪一方都不肯退让,已然一触即发,祝语涵不由心中
发苦。

  若不是想到接下来自家人与卫师叔一战难免,那种难受可比现下的情况严重
许多。

  毕竟师妹们表面不退,至少还不愿意和自己动手:卫师叔心志坚毅却非可以
情理说服之人。尤其若面对师妹们,就算当真动手,以自己和丈夫的武功要毫发
无伤地制服她们,勉强还可做到。但在登天阶面对卫纤如,光靠自己区区四人要
突破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毫发无伤地擒人或迫对手认输。

  「便不为少夫人的事,本盟盟主原为君山派弟子,此行带了君山派夫大侠的
信函,奉夫大侠之命得面呈贵阁阁主,还请两位姑娘放行。」

  吴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上前去。

  姬平意转头一看,信函上确是师父的亲笔,心想:怪不得这人出发前去找师
父谈了片刻,想来便是为了这封信函。

  虽说这事全没经过自己,但见眼前花氏姐妹神情一滞,显然她们也知道夫明
轩先前与武裳盈有旧,这理由来得如此光明正大,就算她们能不理威天盟此刻声
势、不把姬平意这盟主放在眼里,但夫明轩的弟子上山拜望,还为夫明轩捎信,
她们身为晚辈,也挡不了这封信函。

  毕竟是否跟夫明轩反目,此事无论如何轮不到她们做决定,再怎么说都得将
信函送到武裳盈眼前才行。两女对望一眼,在对方目中都见到无奈之色,不约而
同地退开几步,让出入口。

  「既是如此,四位请自便。」

  花语月头还未回,只见一条人影从两女身后不远处冲出,向阶上疾奔,身法
之速令姬平意不由一惊。

  本来他还想干脆硬拼上阶,毕竟身为盟主虽让他行动前不得不三思,但武林
人的习性说好听些是豪爽痛快,说难听一点就是冲动:以四人之力全力冲刺,说
不定连登天阶都可一冲而过,直接冲到武裳盈跟前,不用再跟旁人纠缠。

  但云深阁的岗哨真的有所准备,看方才那人的身法,光论轻功或许还不弱于
祝语涵,如果自己真把心一横闯关而过,也不知追不追得上这人,更不要说云深
阁的剑法注重与轻功配合。

  此人轻功如此卓绝,想必剑法不弱,就算自己追得上她,要败人擒人怕也不
易。更糟的是,这样搞下去等于上门找碴,到了登天阶只怕等着的不是卫纤如单
枪匹马,而是云深阁的大队人马。到时任吴羽舌灿莲花只怕都摆不平此事,姬平
意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循着山路而行,一路上再没碰上什么阻碍,但以这几人的内功修为,专注之
下却再难瞒过,一路行来总能听得出道旁隐隐的呼吸声。虽未出面阻拦多半是因
为方才离开花氏姐妹的那人沿路报讯,才不跟自己打照面:可这一路走来山道处
处险阻,姬平意不由暗叹:云深阁之所似不染红尘俗事,一来是因为传承下来的
门规,一来也是因为道路形势险绝,让外敌纵想入侵,除非早已有所准备,否则
难越雷池。

  如今想来,当年黑道联军之所以能直捣登天阶,只怕是占了云深阁前任阁主
逝世、新任的武裳盈还未进入状况的便宜,混乱之中才让他们有机可趁。即便如
此,恐怕还得有内奸引路,否则这一路上的天险人关哪是这般容易通过的?

  「好语涵,方才那人是?」

  虽说心里想着事情,姬平意没忘记身边的祝语涵一路上都低着头,显然对接
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几分忧虑,不好生抚慰一番怎么行?

  何况方才报讯的那人轻功俊极,换了自己恐怕没办法奔得那般快。姬平意虽
不至于在这方面起好胜之心,但那人十有八九是云深阁的中坚人物,说不定还有
几分分量,自然得先弄清楚那人身分。

  「嗯……」

  被姬平意唤了几次才似回过神来,祝语涵抬起头来,眼中似还有薄雾:「那
……

  多半是二师妹语纤……没想到她竟然在岗哨处等我们,想来师父她们早知我
们来了……「

  本还以为自己来此全无通知,虽称不上先声夺人,但出人意表间总能在接下
来的谈判占点先手,没想到对方竟早已发觉自己四人的行踪。仔细想想这才正确,
一来云深阁居高临下,身为武林门派,为了保防,自然有人手时刻监视,让敌人
想偷偷入山也是难上加难:二来若非早知自己要来,以卫纤如在云深阁内一人之
下、众人之上的身分,不可能一天到晚在登天阶坐地等着自己,身为执法的她俗
事繁忙,恐怕比自己在威天盟里还要忙上好几倍呢!

  没想到祝语涵的二师妹叶语纤竟冲到云深阁最近入口的岗哨处等着自己,若
不是因为她心思细细腻,一路上先帮自己向众人打过招呼,免得每过一次岗哨还
得说服一次,姬平意还真以为连祝语涵极亲近的这位师妹也站到卫纤如那边,要
和自己夫妻为难哩!

  虽知云深阁高手云集,祝语涵的几个师妹都非等闲之辈,更别提武裳盈和卫
纤如,但现在见面,姬平意仍受震撼。不论花氏姐妹的剑气,又或叶语纤的轻功,
在在都是强敌,他才知道自己原先有多么轻敌。若方才当真硬冲,迫得彼此只能
为敌,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晓得是谁呢!

  现在却不是管这种事的好时机,本来在入山时是祝语涵带的路,即便她注意
到给自己留面子,然而一个熟门熟路,一个却是初到贵境,姬平意拼了全力才能
跟上她。

  但愈近入口,祝语涵的脚步愈慢,他以为妻子要保留体力应对强敌,或者等
自己跟上来才放慢速度,可愈走愈近,愈是发觉不对。本来该是祝语涵领路,现
在却变成自己牵着她的手,几乎是硬拖着才能走在吴羽之前。如果不是眼前只有
一条路,姬平意没有把握这样下去会不会迷失。

  原本心中难免有气,但一回头却见妻子垂首低头、步履维艰,再没半分初见
时的清冷自若,姬平意心下一软,话到嘴边也骂不出来,只能硬拖祝语涵走着,
心想:无论如何今日自己都不能退却,纵不为了祝语涵,也为了威天盟的将来。

  转过路角,早领先两人的姬梦盈陡地停步。姬平意的心思都摆在妻子身上,
若非身为练武之人,反应之快远超常人,只怕要撞在妹妹身上。

  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吴羽,虽也停下脚步,却不似姬梦盈涩滞,几是举步难
行。

  「怎么回事?」

  妻子一进到此处便即失魂落魄,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她竟失落成这等模样,
姬平意心下也是惴惴。没想到连妹妹也变成这样,姬平意一时火起,心想:云深
阁再厉害也没有黑道联盟强大吧?

  拉着祝语涵从姬梦盈旁边一探头,一时间竟也惊得呆了,只是他终比妹妹惯
于战场,眼前景况虽怵目惊心,倒没让他为之失神,一时间却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眼前一条阶梯扶摇而上,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壁,阶梯之窄使人不能
并行、马不能联辔,加上山壁高耸,顶处林木横生,连日光都不能漏得几线进来,
隐隐有些阴森,光看都令人心惊肉跳。若有敌人硬拦于此,要攻上去真是难如登
天,登天阶绝非浪得虚名。

  尤其两边石壁上刀剑兵刃痕迹累累,即便时日已远,青苔掩去部分激战痕迹,
但就算在如此阴暗的光下仍可见战痕四布,可知先前在此发生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加上里头人影随着掩映折射而下的日光微微摇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大战之后
人气尽失的阴间鬼域,阴魂在冷寒山风间晃动。即便姬梦盈已非吴下阿蒙、即便
姬平意也算见过世面,陡地见到如此异象,只倒抽一口冷气,没吓得转身逃离,
已算是胆量很大。

  先前听说卫纤如单枪匹马将黑道大军硬挡在登天阶外两日一夜,姬平意还以
为传闻有所夸大,即便云深阁传人的武功再高明,终究是人非神:黑道联盟之人
武功有所不及,终究占了人多的便宜。纵使单打不胜,这票黑道强徒可不管江湖
规矩,一票人一涌而上,明的兵刃、暗的暗器毒物齐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抗人
海战术,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挡得这么久?

  但见登天阶的形势之险,姬平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与登天阶险阻相较之下,
前头的山路简直是平地坦途。虽说因着形势太险只能一人当关,多一个人也无法
并立:若当关之人武功够高、心志够坚,即便来敌再多,这地形也不利剑法施展,
但只要坚守不退,敌人想要强行冲破当关者的剑围实是难上加难。当日卫纤如强
撑二日一夜,只怕有三分可能。

  尤其此处光线如此薄弱,虽有利于暗器突袭,更多了几分阴曹地府般的森寒。

  虽是盛夏三伏天气,背心却不由冷汗直流,令人战意顿消。像他这等正道中
人已是如此,黑道高手十有八九都做过亏心事,在这阴森之地、魔窜动之下,恐
怕十成功力只使得出六、七成。偏偏云深阁久居于此,早已习惯此间地理,只怕
根本不把这阴森处所当成什么诡异境地,心理上的影响极少,真打起来也占了几
分地利。看看四周战痕,姬平意不由心惊,幸好自己原就没打算硬来。

  「吾早先已然言明,请贵盟盟主放弃此行,没想到阁下仍是一意孤行,如此
……便怪不得吾了。」

  见四人已达阶前,阶中人影缓缓转身,将放在山壁的目光转到众人身上,第
一句话就挑上吴羽。

  手中长剑缓缓出鞘,虽没发出什么声响,但在这环境之下,光只拔剑便似有
冷然剑声涌入耳内。姬梦盈不由娇躯一晃,险些立身不住,靠着伸手拉住吴刑衣
袖才没被唬退下去。

  已知卫纤如武功高明,自己绝非对手,姬梦盈丝毫不敢小觑敌人。但现在看
来,当时与吴羽一战,卫纤如怕还未尽全力:还是说这儿是她已经习惯的地方,
因此格外如鱼得水?只是拔剑而已,那声响竟直透心窝,彷佛千军万马直冲跟前
一般,姬梦盈不由大惊。

  若当日战黑道联军时,卫纤如已有如此修为,光只拔剑挥剑声响,实力差些
的就心神被慑,想动手都要脚软,怪不得黑道联军徒有千军万马还被卫纤如一人
挡在此处,这人武功实在太厉害了。

  虽不像妹子那般没用,给卫纤如拔剑气势所慑,连面对敌人都难,但卫纤如
这一下先声夺人,冰寒剑气扑面而来,迫得他竟不得不暗运内功抵挡。原本一路
行来还有几分暑气,竟是一下像落入冰窖,整个背心都冷起来。原本心中对于敌
战黑道联盟之日,吴羽跑去与卫纤如一对一还腹诽几句的他,现在才知道能够挡
住卫纤如是多么不容易。

  但自己这次上云深阁是为了争取这个盟友,卫纤如既是首要强敌,先不说这
面子丢得丢不得,光想到这一退,接下来不可能在谈判中占得上风,姬平意微一
咬牙竟是硬撑不退,甚至还强行跨前半步,走到吴羽,妹子前头,气势硬是抗住
卫纤如的础础逼人。

  看似强硬不退,姬平意按剑的手却不由微微发颤。卫纤如身着丝袍长裙、面
覆雪纱,状似家居平凡,虽不像传说中蒙头盖脸,可长剑在手却丝毫没有安居平
凡气息,昂然剑意全然难抑。

  看她如此模样,这一战只怕难以避免。虽说姬平意已有心理准备,此上云深
阁不会顺风顺水,但第一个动手的对象就要面对最大对头,即便知道这样最好,
不用担心为了旁人白费力气,但见对手如此高明,还未动手,气势已然迫人,姬
平意不敢掉以轻心。

  原先他还想即便自己非卫纤如对手,祝语涵对上自己人剑上怕也无力,可先
前吴羽还能挡住卫纤如,想来此女武功再高,终究是人非神:自己与吴羽和妹子
合力,虽不能稳胜,要冲过此关该也不难。但看到登天阶之险,除非卫纤如出到
宽阔处开打,否则在这阶上,自己三人根本无法合力应敌,若是单独攻进去只有
一个个被卫纤如吃掉的分儿。

  偏偏卫纤如此刻站位占稳地利之便,除非她真是笨蛋,或者把自己三人看轻
至极,否则不可能放弃对自己有利的地方,难不成……真的得一个个上去打?这
下可麻烦了。

  瞥了吴羽一眼,姬平意微一咬牙。身为一盟之主,无论如何不能让吴羽帮自
己出这个头,否则盟主声威何存?更不用说自己一退缩,卫纤如会瞧不起自己。

  所谓能战而后能和,若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要争取这个盟友若沙
上建堡,只是徒劳无功。

  他拔剑在手,向卫纤如行了个礼:「晚辈此来非见到武阁主不可,若卫大护
法仍苦苦相逼,晚辈也只有请教了。」

  听姬平意竟主动出言讨战,祝语涵惊咦一声,鼓起勇气踏出步子想把丈夫拉
回来,但她惊惧之下手脚乏力,加上姬平意咬牙苦撑卫纤如的迫人气势,身子如
钉在地上,怎么也拉不回来,惊得祝语涵险些哭出来。

  在自己四人之中,没人比自己更明白卫师叔剑法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就算未
练吟松诀,论内力而言比自己胜之不多,但卫纤如心志坚毅,正是练剑长材,当
日激战黑道联军虽是留下累累伤痕,迫得她以雪纱缠脸,门内小辈弟子几乎没几
个看过卫纤如真面目,但激战之下也得益甚多。

  即便自己四人围攻占了人多的便宜,要胜仍是不易,何况登天阶容不下第三
人出手,姬平意武功与自己相比不过伯仲之间,对上卫纤如岂能存侥幸之?偏偏
这人却死死站定,怎么也拉不回来!

  娇躯微微发颤,祝语涵美目含泪,却见一旁姬梦盈扶住自己,蒙胧可见她目
中的担忧之情不弱于自己,显然当日亲眼见识过卫纤如出手,比至今仍不知卫纤
如深浅的姬平意要清楚得多。只是姬平意话已出口,如何能够收手?两女虽是忧
心,却是无法可想。

  突地,身旁-人深深吸了口气。在场众人都不是没见过武林争战的雏儿,自
听得出这深呼吸是为了调匀体内气息、准备全力出手的前奏。

  姬梦盈和祝语涵互望一眼,眼中的担忧没少上半分。姬平意已拔剑挑战,以
他盟主之威,吴羽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站到他前头去,此刻再怎么调匀气息,终轮
不到他出手:何况以吴羽武功,若在登天阶上一战也未必是卫纤如的对手。

  这次带吴羽过来不是为了让他出手与云深阁一较高下,而是为了利用他智计
百出的头脑,看看能否在谈判中争取云深阁到自己一方。若现在让吴羽出手,别
说两人联手能否取得下卫纤如,若争战中吴羽或死或伤,对威天盟而言弊大于利,
这人怎会连这点都看不清?

  全然不管旁边的两个女子怎么想,吴羽微一运气,一张口,长啸之声直冲霄
汉,就算登天阶过去没直抵云深阁,只怕阁里也听得一清二楚了:「晚辈吴羽,
与君山夫大侠门下姬平意姬少侠前来拜武阁主,还请阁主赐见。」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吴羽说完之后便即退下,隐到姬平意身后静立调息,
呼吸间颇有些喘,显然那一声长啸他用上全力,气息一时涩滞,短时间内怕无力
动手,可那一声却令场中众人登时一怔。虽是突如其来,但效果惊人,让卫纤如
全无阻止的机会。

  姬平意也是聪明人,立时明白过来。虽觉吴羽事先连声招呼也不打实是过分,
但这一式反客为主却是高明的一招。

  本来祝语涵嫁给自己虽违反云深阁阁规,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便有婚娶也
不成大错。祝语涵久在云深阁,想来除了卫纤如这等拘泥于门规之人,旁人对此
事多半采了得过且过的态度。但卫纤如占足了理,就算武裳盈贵为云深阁阁主也
难以压制她,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姬平意难免以为这阁主太过软弱,却心下明白这等得理不饶人的家伙有
多么惹人厌,偏又不好处置。身为一方之主虽威名远扬,却不能不依规矩,不能
像旁的武林人干脆利落地杀了了事。

  自己之所以送上门来,一来是因为武裳盈终是长辈,这姿态自己不能不做,
二来也因为不能平白树立云深阁这等大敌。但看现下情势,武裳盈仍躲在阁里做
缩头乌龟,摆明若自己没能力闯过卫纤如的封锁,要解决云深阁之事便是镜花水
月。就算明知这是考验,心下仍难免升起怒火。

  吴羽也明白此理,更知不能不夺过主导权,因此突如其来的这一记硬是把武
裳盈拖下水。本来武裳盈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卫纤如把他们挡在外头,就当
没这回事一样,但吴羽这一啸,全云深阁怕都听到了。

  若她仍缩头躲在阁内任卫纤如耀武扬威,身为阁主的威信扫地,纵想偏安亦
不可得。除非她打算大权旁落,否则非得出面不可。若她不出面,威天盟一点机
会都没有:等武裳盈出面,自己这边是软是硬、是下说词还是动手,总算是有个
点可以突破。

  说时迟那时快,姬平意心思虽快,手下却更快。靠着练武之人的直觉,身子
连退数步,长剑在身前化做一圑光网,只听得叮叮长声响起,他不由面色大变,
差点连握剑的手都颤了起来。

  原本姬平意知道卫纤如武功高绝,更清楚此来要不动手是极难之事,却没想
到卫纤如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一听吴羽啸声便猜出他意欲何为,立时便弃了对自
己有利的地势,冲出登天阶出手便攻。

  若非他早已拔剑在手、一心戒备,连番大战之后,武功比之先前又进步几分,
换了稍次之人只怕早已败在卫纤如迅雷不及掩耳的剑下,纵是不死也得被剌出不
知多少个透明窟窿。

  卫纤如出手快极,方才一击听似一声长声,实际上姬平意手中长剑已当下她
至少二十记突袭,剑势连绵不绝,实是绝顶高手水准。若非卫纤如也是临急出手,
功力未曾提个十全,加上身为男子,臂力比卫纤如优胜许多,恐怕姬平意不只是
惊惧出一身冷汗而已。

  阵连攻没能奏效,卫纤如身形微退,立时又荡了回来,连绵如水波不断的剑
势又向姬平意潮涌而去,迫得姬平意咬牙苦撑,手中长剑只有防守之能,再没进
攻之法。

  姬平意心下暗叫不妙。吴羽这一啸虽把卫纤如从登天阶的险恶地势里拖出,
更令主客易位,现在变成卫纤如得速战速决,赶在武裳盈未到之前解决这一战。

  但万事有利也有弊,吴羽那声长啸出人意表、威力惊人,远在他原有的水准
之上,到现在还气血翻涌,避在自己身后全无出手之能:祝语涵又不愿与师门动
手:姬梦盈给卫纤如的突袭吓到,还没恢复过来,一时间只剩自己面对卫纤如的
高绝剑法,迫得他手忙脚乱,能护得自己已是使尽全力。

  表面上姬平意挡住卫纤如的连番攻势,但他自知卫纤如出手极快,剑势直若
银光在自己眼前不住炸开,其实他早已看不清卫纤如的剑势,只是拼命舞剑防守,
护住自己身前要害。若不是这段日子他一直与祝语涵练剑,对云深阁的剑法已知
大要,只怕连防都防不住卫纤如的剑。

  又拼得数招,却听几声异声突起,手上压力微松,咬牙苦撑的姬平意眼角一
瞄,却见姬梦盈已加入战团,与自己夹击卫纤如。姬平意才稍稍松口气,却觉身
前一寒,忙不迭地退开两步才躲掉卫纤如迅若闪电的两招,心下暗觉不妙,忙提
起精神再战。

  虽是以一敌二,但卫纤如仍是有攻无守,彷佛对面的两人对她一点不构成威
胁,长剑愈发神出鬼没。姬氏兄妹联手竟是一点攻招都递不出去,得要全力防守
才不会在卫纤如迅若鬼魅的剑下败阵。

  姬梦盈还好,毕竟她先前见识过卫纤如的剑法,早知即使自己与吴羽联手,
要胜她也是难上加难:姬平意武功比吴羽更不如,兄妹联手最多只能保得不失。

  但姬平意一身冷汗中更为怒气难消,以他堂堂威天盟主之尊,以二敌一不能
胜也还罢了,毕竟卫纤如成名许久,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取胜的对手:但双方已动
手近百招,自己一方竟是一招攻势也送不出去,被逼得有守无攻,传出去自己脸
面要往哪儿摆?怒虽怒,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两人联手还是有些好处,至少有姬梦盈分散卫纤如的攻势,手上稍松的
姬平意总算能看清卫纤如的剑势,不像刚才连看都看不清楚,只能闭着眼挥剑护
住周身,全然是挨打的乌龟样儿。但即使还能守得住,心头这股怨气却是怎么也
散不了。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愈发心惊。姬平意不是没见识过武林高手,云深阁的武
功他更不陌生,本想着祝语涵已获传吟松诀,卫纤如却没有,即便卫纤如剑法还
在祝语涵之上,相差也不会太多,自己和妹子再加上吴羽联手,即使不能胜,自
保该当有余。

  现在吴羽无法出手,卫纤如的剑法却比自己所想更加高明,明明一招一式祝
语涵都曾使给自己看过,但招式间贯串别出机杼,再加一个快字,神出鬼没又如
行云流水般自然,看了这一招也不知下一招会如何出手。

  只是以二敌一终究占了优势,加上卫纤如为求速决,冲出登天阶的有利地势,
自己和妹子联手也还施展得开,虽仍步步挨打,却比方才多了一丝余裕。

  尤其吴羽叫也叫了,武裳盈出面在即,否则卫纤如不会如此着急。自己不求
有功、但求无过,要守住也容易些。姬平意咬紧牙关,手中长剑紧紧护住,加上
姬梦盈一旁相助,即便卫纤如武功高于两人,一时间也拾夺不下。

  手上凝神接战,姬梦盈心下暗叫不好。亲眼见识过卫纤如与吴羽一战,她本
就知道自己不如对手,一开始便打着只守不攻的主意,但亲手接触强敌只觉卫纤
如出剑奇快,攻守之间全无征兆可寻,难以预测,武功之高比之当日与吴羽战时,
竟似更高明许多。

  到了卫纤如这种境界要求进步已是不易,更不用说进步这么多。那日吴羽虽
步步进逼,却没几招可以威胁到她,大概也称不上高手过招后的茅塞顿开。难不
成当日与吴羽战时,卫纤如未尽全力?只是心思虽动,却没办法再多想下去。姬
梦盈咬紧牙关,将家传剑法使了一遍又一遍,全力掩护住前方,若非如此专注,
只怕早已抵不住卫纤如的步步进迫。

  眼见吴羽无力支援,姬氏兄妹陷入苦战,虽是以众敌寡,可怎么看都只是堪
堪挡住,落败只是早晚之事。祝语涵芳心柔肠百转,发颤的纤手虽是按在剑上,
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就算不说卫纤如是师门长辈,又向来冷面无私,云深阁上下无一不惧,自己
从幼时起最怕的就是她,反倒是师父还多几分温厚。面对师父她还敢分辩几句,
对上她自己全无着手之处。

  光只自己若真敢跟师叔动手,即便师父也护不了自己,已让祝语涵举步维艰:
偏偏丈夫和小姑权力放手,终究限于经验已是迭遇险招,加上卫纤如似已下定决
心,手中长剑挥洒间杀招迭出,招招不离姬平意要害。若非自己早已向他解说过
云深阁剑法秘要,恐怕姬平意早要横尸在地……

  转头一看,却见吴羽立在姬氏兄妹身后数步之遥,虽然呼吸已经平和,一双
眼死盯着卫纤如的出售,不只是看呆了,还是正寻找其中破绽,却连根手指都没
有动,显然一时半刻还无力出手。想来方才一啸虽是反客为主,迫得师父非得出
面不可,却让他气息难匀,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祝语涵暗叹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纤手一振,长剑已加入战团。

  虽然雪纱覆面,以众人眼力也看不清她神情变化,但眼见祝语涵拔剑加入战
团,显然决心帮定自己丈夫,卫纤如柳眉微微一皱,手中长剑圈转,将祝语涵的
剑势也接了进来。

  以三敌一于刚刚又是不同,虽说卫纤如这血衣观音无论剑法武功都胜三人一
筹,但要以一敌三却也不易:何况姬氏兄妹也还罢了,祝语涵却是云深阁原定的
阁主继承人,自幼受她精心教导,武功比之卫纤如即使算不上毫厘之差,相离也
远不了多少。

  若非卫纤如出手快极,当年血战登天阶后,剑法中又多了一股沙场刚烈之气,
与云深阁原本剑法颇有差异,恐怕也难占上风。

  只是三个打一个,祝语涵又深知云深阁剑法,卫纤如便占上风,终是难以持
久,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吴羽,在沉寂已久后慢慢地动了起来,绕着战圏
慢慢地走动,一双锐目狠狠打量卫纤如的剑法,显然在等着出手时机,迫得卫纤
如不得不缓缓后退,免得被吴羽抄了后路。

  激战至此,即便姬氏兄妹和祝语涵所修都是正宗内功、底子扎实,但面对卫
纤如妙至毫巅、迅疾无伦的长剑也已是气息咻咻,尤其是坚持最久的姬平意,背
心的冷汗早已渗到外头。

  眼见终于战退卫纤如,姬平意心下不由大喜。敌退我进,手中长剑终于第一
次递出攻招,迫得卫纤如又退了半步。一进一退间,三人都知时机稍纵即逝,除
了祝语涵战意不振,连姬梦盈也出招攻击。

  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岂容卫纤如脱出战圈?眼见她步步后退,姬平意得意的
一声轻啸,又进了两步。若非要配合妹子的出手,只怕前攻的动作还要快上几分。

  眼见卫纤如连退几步已到登天阶口,姬平意正要大展攻势,突地听后头吴羽
一喝,声音里还带几分喘,显然气息并未全然调匀,事在燃眉却是等不得了:
「进不得,那是陷阱,盟主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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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所指何事

  给吴羽这一喝惊了神,正自得意洋洋的姬平意才发现,自己脚下距登天阶的
入口竟已不过两步之遥,而卫纤如身形早已遁回登天阶中。旁边姬梦盈虽还出手
相助,却已透着勉强,毕竟此处甚为狭窄,若不是身为女子的姬梦盈身形纤细婀
娜,恐怕根本无法在旁出剑相助自己。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姬平意暗叫不妙。这卫纤如真是能舍能得,见祝语涵已
出手,知道在登天阶外对付不了自己,若换了以往还可徐徐图之,毕竟纯以剑法
而论,三人合力未必是她对手,更别说祝语涵战意不浓。眼见武裳盈随时可能出
面喊停,卫纤如却无法再拖时间,竟索性诈败诱敌。

  若自己被诱入登天阶,没了妹子与祝语涵相助,要在登天阶这等狭窄地势中
面对卫纤如,真如字面上说的死路一条,忙不迭地出剑格开卫纤如几下杀招,身
形向后退去。

  只是长剑相交却无金铁交击之声,姬平意只觉掌中一股奇异劲道涌来,吸住
自己长剑,竟是欲退还难。若非自己内功颇有根底,及时运功相拒,只怕早要被
卫纤如吸进登天阶。

  直到此刻姬平意才发觉自己失策。原本他还以为卫纤如剑法虽高,若论内功
造诣却和祝语涵相差不远,多半跟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却忘了祝语涵的武功之所
以足与卫纤如分庭抗礼,有大半是因为所修的吟松诀在本质上君临云深阁内功之
上。卫纤如未练旁门内功,功体受吟松诀所克制,打起来才与祝语涵差不多。

  姬平意所修却非吟松诀,无生克关系可言,跟卫纤如能比的就是功力孰深孰
浅,这方面卫纤如的造诣远非初出茅庐的姬平意所能望其项背。

  虽不像姬平意想得那般快,但姬梦盈向来信吴羽的话,眼见吴羽都已叫破陷
阱,姬平意却死撑在登天阶口不肯退,原想劝大哥一番,但侧面看姬平意的脸色
却非不信吴羽所言,而是欲退不能,这才发现姬平意竟与卫纤如较起内功,忙不
迭出剑攻向卫纤如,来个围魏救赵。

  偏偏卫纤如在武功上真有高深造诣,虽说长剑与姬平意的兵刃相吸,一时收
不回来,但对姬梦盈的长剑却以左手轻叩剑脊,硬是迫开其势,令姬梦盈招招出
手,若非落空便是硬被格开。

  偏偏姬平意挡在阶口,姬梦盈只能从他身侧勉强出手,受了不少限制,便有
十分剑法最多施展三分,否则卫纤如也难以这般轻易挡住她:不过若非卫维如正
全力与姬平意比拼内功,只以三分余力应付姬梦盈的长剑,以两人内功差距,当
真相斗,姬梦盈只怕数招间便要长剑脱手。

  眼见姬平意被卡在登天阶口进退不得,祝语涵芳心慌乱却是无法可想。登天
阶本就狭隘,姬平意这一堵,旁人想出手都难,否则姬平意便不及卫纤如,可内
力比拼最是凶险,两边一交上手势必难挡他人相助,眼下却是无法可想。除非从
姬平意头上跃过,否则极难真正对卫纤如造成威胁,但身为妻子,教她如何能从
丈夫头上跨过去?左手堪堪挡住姬梦盈长剑进侵,卫纤如柳眉微皱。姬梦盈长剑
对她虽没甚威胁,分她心神却是有余:偏偏姬平意功力虽不足、基础却打得极稳,
有人分她心神,想要速胜便是困难。

  本来若不急在一时,以两边功力差距,拖下去她也是稳胜之局,现在却无法
这般悠闲。眼神越过姬平意看向师侄,卫纤如心下暗叹自己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手中却不敢稍有放松。

  突地,一点黑光从姬平意胯下突出,由下而上、如鬼似魅地直刺卫纤如双目。

  登天阶里本来日光难入,那点黑光又来得无声无息,若非卫纤如身经百战,
敌袭时直觉感知之快尤在感官之上,只怕挨了一招也不知是怎么伤的。

  那黑光来得太快,即便以卫纤如的武功,发觉时黑光也已近胸前。她微一咬
牙,双手丝毫不敢放松,上身一个铁板桥,险而险之地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只
觉眼前一阵雾气涌起,面上登时一寒,又觉另一股劲风涌现,即便是她也只得先
避其锋。

  左手轻弹迫开姬梦盈,右手长剑却怎么也不肯让姬平意退走。卫纤如一回身,
左手如拂琴瑟,纤指连弹带点,只听得叮叮几声,两边山壁上火星微颤,这才发
觉来袭的竟是两条铁链。

  虽说指链交触只觉链上力道普通,但卫纤如也不是头一回跟吴羽交手,自然
知道吴羽的武功走的不是以力胜人的路子。就算吴羽气息未匀,链上力道微弱,
但铁链在他手上动作灵巧,又有长度优势,就算隔了个姬平意,转动间仍是灵巧
难测。

  以现在的状况,吴羽要胜自己难如登天,可要给自己找麻烦,让姬平意有机
会退出登天阶,称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难事。

  说时迟,那时快,火星初绽时,姬平意看清眼前景况,不由一声惊呼,卫纤
如这才发觉不妙。左手一抓将被铁链击飞的雪纱抄在手中,覆住面容,右手中长
剑不由自主起地颤了两颤,给姬平意内力一逼,竟让这晚辈轻松自在地退开。事
情发生太快,她要反应也来不及了。

  虽只是几点火星,卫纤如抄起雪纱覆面的动作已然极快,祝语涵和姬梦盈视
线受姬平意所阻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事,但身在登天阶前的姬平意却看得清清楚
楚。

  卫纤如雪纱之下的脸孔伤疤累累,几乎已没几块完整地方,比之吴羽的丑怪
可说是各擅胜场:只是吴羽身为男人倒是大方,丝毫没有遮遮掩掩就腆着这张脸
出来吓人,卫纤如却是遮掩得彻底。暴露出来的肌肤极白,显是久未见光,若非
吴羽方才那一链带飞她面上雪纱,只怕那模样还真难令人看清哩!

  只是那模样也真是惊世骇俗,尤其他原先见卫纤如丝袍长裙、身形婀娜,虽
说该已有些年纪,动作之间却毫不显老,本以为雪纱下的面孔不比祝语涵美丽也
差不到哪儿去,哪里想得到竟可与吴羽比肩?

  若不是从发觉中计时起他便一直打算后退,一有机会身体自然反应,只怕那
惊诧会让他失去稍纵即逝的机会哩!

  眼见姬平意已退回,卫纤如一咬牙,明知若再追出去多半难取姬平意性命,
毕竟三人联手之威方才已然试过,而吴羽链上劲力虽弱却有出手之能,这人智计
过人,只要能够出手,威胁比姬梦盈还要大些,但脚下却仍运劲只待冲出,却听
得身后一声:「卫师妹停手吧。」

  声音一出,卫纤如娇躯一颤,一旋身便低头行礼,祝语涵更是连忙伏地跪倒。

  一见二女如此,姬平意自然知道来者必是武裳盈无疑。他一边躬身为礼,一
边打量着这神秘莫测的女子。

  只是登天阶原就阴暗,加上卫纤如阻在前头,不只阻住武裳盈步下登天阶的
路,也阻住他打量的目光,隐隐只觉武裳盈身段高挑。自己在男子中已算是高个,
但她却不比自己矮小:加上满头金饰,行步之间颤声作响,人还未至,堂皇贵气
已然凌人,那气势纵不放在武林,落在官宦人家也必是威权令重的长老人物,连
脸都还未见到已令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走到卫纤如身前,却见她虽躬身行礼,身形却动也未动,阻在登天阶中
让武裳盈难以越她而过。武裳盈摇了摇头,一声轻叹:「卫师妹,此事事关重大,
你……还要阻我吗?」

  「阁主!」

  一声低呼,卫纤如声音里竟有几分动摇,显是不情愿让武裳盈介入此事。那
呼声虽轻,但在场众人均属高明之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姬梦盈也听得清楚,令她
不由火气渐生:你原就想着清理门户,对祝语涵动手,如今武裳盈想介入调停,
你竟还死撑阻住,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难不成你对大嫂一点香火之情都没有?

  方才那一战打得还算痛快,可从双方停手之后,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火气便
渐渐溢满姬梦盈心口。偏生她清楚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转头看向吴
羽,却见他也小心打量着武裳盈,竟是专注到没发觉自己的异动。若不是她听得
出吴羽呼吸绵长稳定,还以为他方才一啸,伤了内元还没痊可哩!

  「此事……关乎本阁清规,还请……还请阁主容纤如处置……」

  「这可不成。」

  卫纤如话还未完,武裳盈已打断她,声音平淡沉厚,竟似有着令人难以抗拒
的王者之气,迫得众人只有乖乖听从的分儿。

  「语涵既决定嫁人,又与丈夫来此,显是夫妻情深,怎可这般轻易拆散?好
不容易越过黑道联盟这道坎,自然该夫唱妇随。你我身为长辈,也该尊重孩子的
选择,语涵既这么选了就让他们夫妻俩永不分离吧!你说,是不个理?」

  「但……但是……」

  听武裳盈话都已说到此了,卫纤如虽言语支吾,显已无言可辩,却还是死命
阻着不让武裳盈过来。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姬梦盈不由更怒,怒气之中更多的却是
难以索解。

  若卫纤如自己也有徒弟,这般为难祝语涵还可说是为自己徒儿争一争下一任
的阁主之位。但听祝语涵说,卫纤如虽与武裳盈一同课徒,徒弟却都算在武裳盈
这边,卫大护法一个徒弟都没有。

  如今云深阁的年轻一辈都算是卫纤如师侄,向来死守门规却一视公平的卫大
护法为何对祝语涵如此不肯谅解,摆明想赶尽杀绝?她怎么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听卫纤如还欲争辩,武裳盈微微一笑:「何况此事还关乎威天盟,姬少侠好
歹也是威天盟盟主,如今娶了语涵过门,少夫人的位子已坐得稳了,自该一同考
量。师妹,你说是不是?」

  「是……」

  听到卫纤如终于放弃争辩,祝语涵和姬平意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
回的事总算是了结。卫纤如虽死守门规,幸好武裳盈还是说得通的人:只是一旁
的姬梦盈不知怎地,心头烦躁感觉却是愈来愈强烈,不由自主竟有着想拔剑出手
的冲动。

  虽说她也是名门弟子,自制能力极强,又见武裳盈已做出决定,自知不能妄
动搞坏情况,可压抑的感觉却令她难受到极点,偏又不知自己究竟在为什么难过,
这种感觉才真是讨厌。

  硬是定下心来想想从刚才开始究竟有什么不对头,姬梦盈不由微怔。倒不是
她发觉让自己难受的症结所在,而是武裳盈与卫纤如的对话,细细想来里头竟是
颇有问题。

  原先武裳盈不愿拆散姬平意与祝语涵,话里说的是永不分离,这也还罢了,
毕竟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但后头武裳盈的话语里谈到威天盟不说,还把祝语涵少
夫人的位子也拿出来谈,这就很不对了。

  就算武裳盈不把自己这些小辈人放在眼里,姬平意终还是威天盟盟主,武裳
盈说到威天盟,若是要拿这告诫卫纤如别另树强敌,纵然再有理……也不该在当
事人面前讲出来吧?瞧瞧当那句话说出来时,哥哥和嫂嫂面上多尴尬,武裳盈语
气里却是一点自觉也没有。

  仔细想想,姬梦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武裳盈话语里已谅解祝语涵
嫁予姬平意的事实,但听她将这种事放在嘴上,更不顾忌让哥哥嫂嫂听到,显然
她知此事已不可逆,对此事仍是心下有火,才平平淡淡地刺大哥一记,偏生语气
还这般温和,混在谅解此事的言语里:就算姬平意猜到她的真意,这苦头只能硬
吞下去,连点发作的机会也没有。

  身为一方之主,难不成要学的便是这绵里藏针的说话方式?姬梦盈不由又瞥
向吴羽,后者仍是盯着登天阶里武裳盈的身影不放,戒备之深丝毫不因武裳盈的
言语放松半分。

  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吴羽目光里竟似有股怒火,只压抑着不肯纵放。她虽
觉得奇怪,却知此时不是问的时候。但说起来,话语平淡却暗藏刺人机锋,这等
说话方式她以往也曾听过。吴羽对全极中、金贤宇那票远雄堡人不就每次都这么
说话吗?只是相较之下,武裳盈却是更平稳、更令人难以发作。

  言语交锋稍歇,登天阶中终于有了动作。随着卫纤如弓身缓退,武裳盈缓步
而行,几乎是卫纤如每退一步她就进一步,直到堂皇傲立的身形终于在众人面前
展现出来。

  只见武裳盈身形颀长,连发髻也梳得极高,金饰妆点之下更显富丽堂皇。一
身大红宫装、红底金绣,却是一点不显俗气,面貌之美丝毫不逊于祝语涵,更多
了几分一方之主的气势傲人。

  若说祝语涵是下凡仙子,武裳盈便是瑶池王母。若换到皇宫里头,那模样直
是太后之属,只怕皇后都没这种气势,令人不自禁有股躬身膜拜的冲动。邵雪芊
虽也是精于修饰的美妇人,但若跟眼前武裳盈一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
姬平意都不由憋住呼吸,生怕无礼。

  「晚辈姬平意,见过阁主。」

  见武裳盈出了登天阶,听她方才话语,显然自己此来目的已成了一半,至少
她不会再见怪自己与祝语涵的夫妻关系。姬平意连忙见礼。

  「晚辈此来,是为家师带信,还请阁主査收。」

  接过姬平意送上来的信,武裳盈开封观视之后点了点头,瞄向姬平意的目光
中虽仍温和,却隐隐有股压力,迫得姬平意差点连呼吸都不顺,一边躬身不动,
一边心下暗想:武裳盈果然不愧一方之主,就连目光之中压力都如此迫人,别说
夫明轩,恐怕拂云子最盛之时,也不如她多矣。若能得她相助,别说区区一个黑
道联盟,就算要争雄天下大概也非难事。

  只可惜他此来借的是送信名义,便有联盟之心也得等武裳盈开口再说,何况
吴羽和夫明轩商议之时他并不在场,甚至不知信中内容如何。一想到这儿,不由
又怨怪吴羽几分。

  「晚辈无礼,还请阁主宥恕。这位吴羽乃本盟智士,晚辈多得其助,另外这
则是小妹姬梦盈。」

  「吴羽(梦盈)见过阁主。」

  听姬平意介绍到自己,两人躬身行礼。姬梦盈见武裳盈时心中颇有一股异样
的熟悉感,只是旁边吴羽的声音颇带嘶哑,还有一点虚弱的感觉,姬梦盈不由一
惊分心。

  她原以为吴羽没什么事,现在看来,方才那一啸虽反客为主,把深居云深阁
的武裳盈逼了出来,但用力过猛,吴羽气息一时难平,恐怕还受了点内伤,说不
定还伤了喉咙,回头或许还得弄点润喉的药物才成。心思及此,对武裳盈的注意
力也就分了开来。

  「这位吴兄一啸震天,果然艺业高明。先前卫师妹难过阁下这关,看来……

  也真怪不得她……「

  「不敢。」

  听武裳盈提到自己,吴羽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连头都不抬一下。旁边的
姬梦盈敏感地觉得,他竟到此时还没放松戒备,难不成是怕卫纤如恶向胆边生,
就算在武裳盈面前也敢出手暗算?

  「贵阁卫护法剑法惊人,前次吴某竭尽全力,又有姬姑娘相助才能力保不失。

  若再来一次,只怕吴某也挡不住卫护法的绝代剑艺,果是名门绝学,吴某拜
服。「

  「哦?」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武裳盈转了过来:「还请姬盟主代覆令师,本阁不染江
湖红尘,联盟之事请恕本阁难以参与,但若将来贵盟遇上强敌,只要捎消息予本
阁,裳盈自有区处。」

  没想到长途跋涉来此竟是这个结果,武裳盈甚至连人都没带进云深阁便已下
了逐客令。身为一盟之主,姬平意难免有些火气,偏偏武裳盈已应承不再追究祝
语涵之事,他此来的目的已达成一半,姬平意再怎么少年气盛也知见好就收之理。

  毕竟旁边卫纤如还虎视眈眈,若自己强加劝说,一个不小心惹恼她,接下来
的局面未必能轻易解决。吴羽一啸之后就没用了,虽说硬是把武裳盈拉出,却也
少了自己一部分战力,算算不知是好还是坏。

  只是事已至此,他想留也无法留武裳盈,一句长幼有序便足够令他缚手缚脚
了。眼见武裳盈带着卫纤如扬长而去,甚至连回书都没有,姬平意心下便呕,却
只能先回威天盟再做区处。

  携着妻子的手走在前头,却觉祝语涵纤手冰冷,不知是紧张还是难过,姬平
意心下微惊却不好探问。好不容易等到越过云深阁的岗哨,走进方才难见天日的
山林路上,脱离云深阁耳目,他才问了出来:「怎么了?语涵,瞧你手冰成这样?

  你师父那边都没事了……「

  「没有……」

  给姬平意这―问,祝语涵银牙轻咬,差点让泪水流下来,声音里已有些呜咽。

  「师父……虽说没打算追究此事,可……可师父心里一点……一点都没原谅
语涵……只没追究而已……」

  「这……」

  听祝语涵这么一说,姬平意也不得不傻眼了。虽说没能达成让云深阁助自己
一臂之力的目标,至少免了威天盟与云深阁之间的干戈,即使武裳盈对自己还有
些不喜,总不成大事,没想到祝语涵竟这么难过。

  姬平意不得不心下暗叹,女人就是这样!也不看看局势就把心情放在最前头。

  「语涵放心,现下两边已止息干戈,等日后……阁主总会想开的,不用担心,
嗯?」

  「可是……可是师父一眼……一眼都没看语涵,一句都没问到语涵……」

  想到方才景象,祝语涵愈发难受。向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师父竟是连一眼都
没望向自己,冷淡得前所未有,教她如何不难过?

  尤其到了后头,武裳盈言语里虽劝着卫纤如,隐隐却对自己话里带刺,最后
那段话几乎摆明了若不是顾忌威天盟的实力,恐怕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此事,全然
不把往日情谊放在心上,这才是最令祝语涵难受的一点。若不是她心性坚强,只
怕早要扑在丈夫怀里放声大哭一场了。

  轻抚着妻子粉背怕她当真哭了出来。天底下所有跟女子有关系的人都知道,
当女孩子耍起性子,要安抚下去可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大哭失声的时候。对这
点,姬平意纵然已威震一方、起居八座,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回身瞪了吴羽
一眼,使个眼色他说几句话出来。

  「少夫人放心……」

  接收姬平意的目光,吴羽耸了耸肩,心想:你这盟主也真是,自己的妻子哭
出来 还要别人来劝,却不好一语不发。

  「只消去了误会,别让两边当真剑拔弩张,待时间过去,等阁主想通想开了,
此事也就过了。毕竟阁主与少夫人师徒一场,无论如何都不会毫无情谊……反倒
是卫大护法那边麻烦些,瞧她那样儿,似乎还想在其中弄些鬼出来……」

  「别……别瞎说……」

  听他批评到自己师叔,即便祝语涵心下正难受,即便她对卫纤如如此绝情也
颇有意见,却是听零去。

  「师叔只是……是严格执法而已,没什么……没什么私意的……」

  没有私意未必就是好事。姬平意与吴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清
官比之贪官尤有可恨之处,贪官只是要钱,为恶之处还隐着:清官则是既不要钱,
何事不可为?小则伤身,大则伤国,偏偏这话不好明白对祝语涵说。

  尤其姬平意才刚跟卫纤如狠斗过一场,虽说因为对方是长辈,自己又非寻事
生非而来,动手间受了拘束,但真要说到武功,他也确实知道自己跟卫纤如还差
了好大一截,说来还佩服几分,只是那冰冷无情的性子却让人看不下去。

  但自己身为盟主却不能就此丧志,姬平意一边安抚妻子,一边望向吴羽:
「吴兄,你说……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虽说解了燃眉之急,但武阁主这态度,以
后终难以为援……」

  「对于此事,盟主无须担心,反正云深阁少度红尘,旁人无法深探,也难知
其真正态度……」

  「你是说,要本盟造谣说已与云深阁结盟,用以瞒过强敌?」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不由皱起眉头,连祝语涵都停了哭泣,不敢置信地望
向吴羽,甚至姬梦盈都呆了眼。

  吴羽这话已说得明白,反正云深阁少入江湖,若威天盟真有办法封锁云深阁
下山之路,不让消息透进透出,在外头说得无花乱坠,说什么云深阁已与威天盟
结盟,要唬过别人也不难。

  「这办法不行。」

  摇头否定吴羽的主意,这可是头一回。毕竟以往吴羽出的主意少说都还有点
效果,不像这回这般烂。

  「武阁主对本盟原就没多少好感,只是因着与语涵的师徒情谊,才放过……

  才决定不追究此事。若本盟真这么胡闹,只消一点消息透进云深阁,武阁主
敌意更重,更不用说卫大护法等人了。这谣言一出对本盟害多于利,绝对不成。


  「盟主放心,我们一点谣言都不透、一句话都不说,只消对此事讳莫如深,
丝毫不肯外泄,形势自然会转而对本盟有利。武阁主、卫护法再有成见,能禁得
我们说话,总不能连我们不说一句话也管吧?」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眉目顿开,连泪眼汪汪的祝语涵也不得不承认这主意
的确不差。

  本来自己与姬平意的婚姻已是覆水难收,因着此事云深阁与威天盟结盟正常,
卫纤如先前的举动才是奇怪。这回自己等人上山,面对卫纤如此等强敌竟能全身
而退,若自己回去之后对此事讳莫如深,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言行之中装着什
么事也没有,旁人只会以为他们隐瞒此事是为对付强敌,因此力行保密,哪里想
像得到武裳盈其实并未同意?更不会想到其中波折。这等令旁人想入非非的手段
才真是诡计精髓!

  最重要的一点,先前虽说卫纤如亲身与黑道联盟结盟,但她蒙头盖脸,知情
人知道她是为了掩盖受伤的脸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想暴露身分。若再加上
马轩身上之伤,旁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云深阁与黑道联盟结盟是假,派人暗杀马轩
是真!

  若不是知道马轩死处距吴羽和卫纤如一战之地太远,云深阁除了卫纤如和武
裳盈外,更没有能轻易击毙马轩的高手,而身为阁主的武裳盈不可能亲自出面对
付马轩,姬平意还以为武、卫二人先前所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更漂亮的是马轩身死之后,黑道联盟气势顿弱,就算商月玄真有通天本领,
要统合黑道联盟也得花上好大功夫。以黑道联盟和云深阁的夙怨更不可能亲上云
深阁问个清楚,这个当一上,只怕商月玄清醒过来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放下心来的姬平意轻抚着妻子粉背,边走边安抚着她,那亲昵的模样令身后
的姬梦盈心下有些发酸,偏又不知酸在何处。

  「你……没事吧?」

  原以为吴羽那一声厉啸便伤元气也伤得不多,听他与武裳盈对话之时,声音
颇有些中气不足,让她不担心也不行。大哥一心只放在妻子身上,除了自己还有
谁会关心他?

  「方才听你声音……似乎还有些伤势,要不要回头……让辛姨看看?」

  「不用啦。」

  听吴羽回话,姬梦盈心下讶异更浓。此刻的他声音平顺,哪里有方才中气不
足的半点样子?若说他是示弱诱敌,方才也不见卫纤如有什么机会动手,总不可
能他是示弱给武裳盈看的吧?

  但他既然没事,姬梦盈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只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
比之先前吴羽暗中布计对付石渐更令她恼了许多。若非哥哥嫂嫂就在身前不远处,
她真想好生怨他一番。

  「你……骗谁啊?」

  虽说不敢声张,姬梦盈可藏不住话。她压低声音,纤手轻捏着吴羽的手:
「干么这么虚虚实实的?你不会以为卫大护法会偷偷跟下来出手吧?虽说以她死
硬性子,我们这回也算是自己送上门来,但武阁主不是笨蛋,都决定不怪嫂嫂的
事,好歹也会管住自己阁里的人。就算卫大护法还不肯放过,但今儿个她至少不
会让卫大护法有机会跟下来出手……至于后面回到盟里,她更没机会了。倒是你
装伤究竟是为何?不会以为还有机会跟她动手吧?」

  「小梦盈……你真以为卫姑娘不会再动手吗?」

  嘴上微微苦笑,吴羽微眯双目,眼珠子不住乱转,也不知想些什么。虽也压
低声音,可令人觉得有些讥嘲之意,听得姬梦盈不由有火。

  「她就算想出手,武阁主也该压制得了她。就算……就算卫大护法武功再高,
可若离开登天阶,比之我们也胜不了太多……好啦,至少赢梦盈好大一截,但我
们联手,要败她总还有机会的。反倒是……」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望着着前方,见大哥没注意到自己才把声音压得更低。

  「反倒是武阁主……武功真的厉害。你有没有发现?至少我看来……武阁主
身段极高,就跟……就跟那日几招内便取了马轩性命的黑衣人差不多,莫非……

  莫非真的是她亲自出手?嫂子的面子真是大……「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轻轻吁出一口气,吴羽也知此事不可能瞒过姬梦盈,毕竟能数招内令马轩授
首,这等高手不是随处都有的,更不要说武裳盈那超过一般女子身高的身段,要
认也真是好认。

  只是当日蒙头盖脸的黑衣人与今日雍容华贵的武阁主,若不细想还真合不到
一处来。

  「只不过武阁主这一出手,怕不是为了祝少夫人的面子……哎,不过我们也
别管这些……」

  「哼!」

  听吴羽说到一半又把话题引开,姬梦盈不由嘟长了嘴。不只是吴羽,连娘也
常常这样,话好好地说到一半,见自己在场就把话题转走,美其名是不想让自己
太早沾染江湖纷争,免得被污染,实际上就是欺自己年纪幼小,当自己不懂事罢
了!

  「你不说,梦盈怎么明白?」

  「先别管这个。」

  知道姬梦盈的兴趣一旦被勾起,要引开她的注意力不容易,但吴羽智计过人,
硬是把话题转开,姬梦盈也拿他没有办法。

  「虽说决定要虚张声势,但金贤宇不是真的笨蛋,就算他真会上当,当盟主
和云深阁真有密约,短时间内也不会收敛多少。小梦盈还得帮帮盟主,若连你也
一副有恃无恐,只不跟他计较的模样,金贤宇上当的可能性便会更高许多……」

  「好啦,这我知道。」

  虽说心里还气他把自己当小孩子,但兹事体大,姬梦盈不是不分轻重之人。

  虽然回应得不甘不愿,还是答允了。

  咬着嘴唇忍笑,姬梦盈差点忍不住。她到这时候才开始有点佩服大哥,毕竟
祝语涵原就处变不惊,吴羽那张脸更让人难辨表情,没想到姬平意演戏竟也演得
这般逼真,全然把吴羽所要求的种种表现得恰到好处,让金贤宇疑心生暗鬼却又
不敢当真求证。

  难得看远雄堡那些人如此吃瘪,真教她笑也笑死了。若不是回程路上吴羽几
番叮咛,加上金贤宇那票人当自己是小孩子,十成注意力最多放在她身上半成,
让她颇有空隙调整表情,恐怕姬梦盈还真掩饰不住哩!

  只是姬平意虽表现得极端淡然,但邵雪芊、杨柔依及夫明轩等人与他相处日
久,又不像远雄堡那些人大而化之,仍是注意到他暗藏的愁思,光那目光的异样
都让姬梦盈暗觉不妙,心想莫要戏假情真,连真正的自己人都上当了,晚些再私
底下向母亲坦诚才是。

  位子都还没坐热,外头的弟子便送了书信进来,拆信之后姬平意不由一怔,
竟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要传阅众人。短短的一封信乃翔风堡范荣音邀姬平意过府一
叙。怪的是竟写明要吴羽和姬梦盈也一同前往,甚至连祝语涵的名字也在函上,
倒真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又怎么了?」

  没想到翔风堡竟在这时候插进来,本来心下就颇不喜的金贤宇登时不悦。

  本来身为远雄堡堡主的他便看不起姬平意,在黑道联盟势盛时还可相安无事,
但 强敌既退,接下来就是争夺威天盟主控权的时候,偏生姬平意这小辈先是藉
吴羽之助立了声威,又先后得了少林派与云深阁这两个盟友,一边势大难比,一
边武功高明。他本想坐看姬平意怎么应付云深阁的责难,但这人嘴上没说结盟,
表现得却是轻松,显然暗里已有盟约。小辈羽翼已成,远雄堡若还想重拾威天盟
的主控权不知得花上多少功夫,责任这般重大,自是难以轻松。

  何况翔风堡本身虽是小事,范荣音却是少林弟子。这回具函相邀也不知是为
了什么事。表面上少林派大军还没撤回少林,有什么事要说不用这般藏头缩尾,
但金贤宇可以看不起姬平意、看不起吴羽或邵雪芊,却没那个胆看不起少林派。

  若翔风堡这一大兜圈子是为了给自己暗里找麻烦,那可怎么办才好?也幸好
眼下大厅里没有少林门下,否则他想说都说不出话来呢!

  「既是范堡主具函相邀,盟主还是得亲自前往为是,毕竟前次对付黑道联盟
之役,翔风堡是本盟第一个战友,在礼貌上不能不顾。」

  信函到手,略瞄一眼便传了出去,吴羽手指轻叩桌案不知沉吟什么,但听到
金贤宇说话却是毫不考虑地便出言反驳:「若是金堡主担心盟主安危,不若请金
堡主一同前往翔风堡,如何?相信范堡主所欲商讨之事该不需要金堡主回避:若
有金堡主相陪,多个人一起商议也少些疏漏,堡主认为如何?」

  「那……那倒不必,翔风堡亦是名门正派,想来不会不利于盟主,本座就先
留下来好了。」

  听吴羽这一提,金贤宇本来有些意动,仔细想想,自己一离开,留着少林派
的大师们在盟里也未必是好事。若他们趁机跟邵雪芊合谋,计画对远雄堡不利之
事可怎么办?说不定翔风堡这封信函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而已。

  偏偏自己堡内的师弟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跟自己争权夺利,全没
想到该一致对外。若有个人能托以腹心,又何必自己分身乏术?留着怕被人算计,
出去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偏生整个堡内除了自己外,再没旁的人可以信任。

  心知堡内多半是桀骜不驯之人,自己接堡主之位未久,声威未立,一时半刻
间还压不住他们:但先前顾着对付黑道联盟,没空想到立威之事,才导致今日这
般麻烦,接下来……恐怕就得快刀斩乱麻了。金贤宇边想边有气,心想回去该先
解决李晟洙,给堡内有异心之人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仔细想想,若非吴羽这般殷勤相邀,以金贤宇原本的性子,管他翔风堡
邀了谁,先跟去弄清楚事情才是正经。但先前吃吴羽的亏也不知几次,他邀请得
愈是殷勤,愈令人心下起疑,天晓得他之所以要自己一同前往,脑子里打的又是
什么鬼主意?若自己不察上了当,想主宰威天盟的宏图大志只怕又要延迟不知多
久,金贤宇不希望师父的威风又被自己给败掉。

  正不知吴羽又在打什么主意,姬平意一抬头,却见吴羽抛了个眼色给自己,
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祝语涵,而后者却是看过信之后就怔住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
来,甚至没发现两人打量着自己。姬平意一点便通,恐怕这回的信函不是范荣音
有事,而是他妻子简氏出的好主意。

  仔细想来,那简氏极可能是当年云深阁的瑞雪梅香简若芸。虽说许久没有回
阁,多半早被云深阁除名,但情谊却非如此轻易可断,若是关心云深阁内种种,
找自己这些上过云深阁的人探探消息也非难以想像之事。

  一窍既通,百窍便明,姬平意不由更想深一层:他虽不知当年简若芸离开云
深阁的原因,更不知另一位韩彩蝶下落如何。但这么长时日,简若芸之所以始终
无法回云深阁,十有八九是监理门规的卫纤如所阻。

  自己等人既能通过卫纤如那一关,与武裳盈达成默契,这方法多半可以用在
她身上。若是自己帮这个忙,让简若芸平安回归云深阁,到时候云深阁欠了自己
一笔人情,纵然不能结盟互惠,好歹不会像这次连云深阁的门面都没看到就灰溜
溜地回来。

  「既是如此,我们就一同前往。接下来归离原的守备,还得劳烦师父多加留
心了。」

  虽说原就知道范荣音具函相邀为的不是自己的事,与其说有事询问自己,对
象倒不如改成祝语涵来得正确,但当到了翔风堡,见范荣音拉着自己说话却絮絮
叼叼只管说些闲事,姬平意心下也不由微恼。偏偏对着多半什么事也不知道,只
顾着和自己套交情的范荣音,他心下有火又怎能发作?只能虚应故事罢了。

  反倒旁边的姬梦盈对这等无事闲聊却是兴趣多多,也不知小姑娘怎地这么多
事好说,明明听来都非要事却说得这般起劲,听得他都昏昏欲睡了。

  偏偏他不是不知道,简若芸此次相邀些许为了想知道云深阁的近况,大半却
是为了与祝语涵多套些交情。毕竟自从击退黑道联盟进攻、让马轩为之授首,彻
底解决影剑门这麻烦,虽未一举歼灭黑道联盟这强敌,但自己声威大振,已是武
林里一方人物。

  范荣音虽是少林弟子,但马轩既敢犯少林虎威,难保商月玄不会有这胆子。

  偏偏翔风堡的地盘还没归离原十分之一大,不可能让少林派大队人马常驻,
为免远水难救近火,拉自己做外援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此事在路上吴羽便已分析给自己听过,否则范荣音再爱惜妻子,终非惧内之
人,绝不会这般容易被妻子摆布。不过姬平意反倒对范荣音多了几分兴趣,让他
的妻子与自己妻子套关系,这等迂回手段非一般武林人习知行为:身为一堡之主,
能屈能伸之处不像表相只知打熬气力、习禅练功的范荣音,偏又做得一点没烟火
气,也不知自己何时能习到这等境界?

  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祝语涵,姬平意半因沉不住气,半因一心想把这问题端
上台面,索性主动开口 :「据在下所知,尊夫人似乎……与内人所习剑法颇为
类似,似是出于一门……」

  「是啊!」出乎姬平意意料之外,范荣音竟是一点推托也无,直截了当地承
认了,只是话语方落便摇了摇头:「只是此事……原先荣音也不知道,直到当日
盟主伸出援手,又提及内人剑法,回去之后荣音相询,内人这才坦承她原就出自
云深阁,只是因事难以再回,是以刻意隐藏此事。既然已经脱离,就不欲再因此
事生出事端,故荣音亦不愿声张,还请盟主见谅。」

  「是这样啊……」轻轻吐了一口气,若换了先前,或许他真有些怪,但此次
上了云深阁,登天阶一战亲身体验到卫纤如的铁面无私和绝世剑艺,姬平意不得
不承认,若当年简若芸因为犯了云深阁阁规而被迫离开,想回去还真不是这般容
易的事。

  虽说若论剑法,简若芸不在祝语涵之下,但要跟卫纤如相比恐怕还差了一截。

  范荣音一没有自己的面子,二没有吴羽临机决断的果决,这等小事更不好让
少林派出面,怪不得简若芸一直以来都死了回云深阁的心。

  「不过……」虽知简若芸对回阁之事多半不抱什么希望,但她既让范荣音出
面相邀,便知自己安然下山,对她而言也是鼓励。下书之人十有八九一直在归离
原外等着,只待自己与妻子平安回返便即入盟相邀。其心既死灰复燃,他自不该
泼冷水:「此次上山,虽说卫大护法不好说话,但武阁主还有几分重情分,若堡
主有意,在下愿做这和事老,看看能否让尊夫人回返山门。」

  「如此自是甚好、自是甚好,」听姬平意这么说,范荣音不由大喜。虽说身
为纠纠男儿,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爱惜妻子,但眼见妻子对此事长怀愁绪,
说不想帮她便是骗人的。

  何况若因此与云深阁拉上关系,对翔风堡又是一个强力外援,身为堡主岂能
错过这机会?虽说妻子言谈间并未透露回归之念,但他却不能轻易放过:「内人
虽未明言,但依荣音看来,内人对此事不是无念,荣音自然乐观其成。只是……

  这未免辛苦盟主了。「

  「也没……也没什么辛苦。」感觉妹子瞪了自己一眼,姬平意背心微微一颤,
他也知道这回能得武裳盈答应不追究此事,纵然算不上九死一生也是难得的运气,
恐怕还让吴羽带了点伤,妹子不希望这种事再来一次。

  但既有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

  「只是卫大护法……确实不好沟通,在下这回上云深阁也真被卫大护法的剑
法吓出一身冷汗,但武阁主那边还好说话些……」

  「若此事能成……」

  轻轻吁出一口气,虽知姬平意这么说是在讨人情,但从妻子十余年来丝毫不
敢透露此念,便知回云深阁之路险阻重重。范荣音自知对姬平意而言绝算不上举
手之劳,该让步的还是得让:「翔风堡此后便入威天盟,惟盟主之命是从,还请
盟主不吝收留。」

  「堡主哪儿的话,有堡主相助,乃在下不胜之喜,本盟自是欢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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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本集简介

  为了翔风堡加入威天盟之事,吴羽以军师身分一同前往拜访,不料深夜时分
简若芸单独前来,要求他见某人。

  当吴羽小心翼翼、防备任何可能的陷阱时,却见来人竟是当年逃走的韩彩蝶!

  失身陷足的韩彩蝶逃走后,又被霓裳子师姐妹凌辱得吐露云深阁之密,此后
虽隐身翔风堡,仍处心积虑要打探出陷害她的阴谋者。

  吴羽与韩彩蝶在追查阴谋者之事一拍即合,又因淫蛊而彼此情欲翻浪。

  但自返回威天盟后,姬平意与范荣音坚持出兵黑道联盟,姬平意不惜调吴羽
至后方重建,还隐含深意地将与他相好的女子一同调走……


第一章不恨相逢

  虽然早知道翔风堡距少林太远,遇上一般敌人可以少林声威压之,但若是黑
道联盟这等近在咫尺的强敌,对方也不惧少林威势,翔风堡非得另寻靠山不。此
次具函相邀十有八九亦是为此,却没想到范荣音竟选择加入威天盟!这般好的结
果可大出吴羽意料之外。

  只是翔风堡虽是一方强助,但一来安土重迁,范荣音不像夫明轩那般有魄力,
说搬就搬毫不拖泥带水,虽决定加入威天盟,人仍是动也不动;二来翔风堡背后
总有少林派的影子,当吴羽听到加盟之事时,头一个想到的不是增添帮手,而是
少林派这么堂而皇之渗入威天盟之中,偏偏正是用人之际,加上姬平意都已经答
允了,他再怎么担心也不能触这个楣头。

  但加盟绝非小事,就算翔风堡只是名义上加盟也不能如此轻易从事,看来自
己和姬平意是不得不在翔风堡扰上几天了。

  用完餐后,众人各自歇息,吴羽回到分配好的厢房,看着窗外初升的月亮,
一时间心中千头万绪,许久才坐到位上,可这位子都还没坐热,外头已响起敲门
声。

  「哪位?」

  「在下简氏,还请吴兄一见,」

  「时已入夜,若有什么事,还请明日再谈如何?」听出确是简氏的声音,吴
羽微微一惊。

  也不是吴羽当真顾忌男女授受不亲,毕竟身在武林不像一般官宦人家注重内
外之别;但翔风堡刚与威天盟结盟,两边关系说亲密不亲密,他身为威天盟重要
人物,不能不小心些;何况此次范荣音来函相邀总令人觉得有点蹊跷,吴羽不敢
不小心点。「在下已准备歇下,若非紧急之事,还请夫人稍待,明日再言。」
「虽非紧急,却是重要事情。」门外的简若芸轻轻一叹,声音竟似糖蜜一般,轻
缓柔细地化入听者百窍之中,即便吴羽是花丛里打滚之人,也不由被这声音诱得
心跳微乱。

  「想请吴兄陪同简氏去寻一人说些事情……」

  「夫人。」

  心想:简若芸不知在搞什么,既已入夜,自己与她孤男寡女,光只相会都难
免令人想入非非,更不要说结伴寻不知来历之人说事情,难不成这是陷阱?想想
又觉不对, 自己好歹也是威天盟智囊,若真想诱自己上当,细节总该详加计画,
哪能弄得这般粗糙?只是想归这么想,吴羽总不好妄为。

  「男女授受不亲,若真是重要事情,待明日在下向盟主及范堡主禀明再行,
这样可好?总不会夫人这事……连盟主及范堡主都不能知道吧?」

  「哎……」

  长长地叹了口气,甚至吴羽感觉能看到门后简若芸轻轻摇头的模样,接下来
的话更令他吃惊,「此事……确不好向盟主及外子提起,简氏只能说……与当年
韩师妹事有关…」

  「这…」

  怕什么就来什么,听她这一说吴羽反倒犯难。自己的身分虽说是秘密,但先
前被李晟洙一闹,即便后来荣华大师为自己遮掩,却已是不公开的秘密,只看信
不信而。若换旁人说也就说了,大不了吴羽死命抵赖,想来姬平意和祝语涵这些
知情者短时间内还离不开自己,邵雪芊和姬梦盈更不会扯自己后腿;偏偏此次却
对上韩彩蝶的同门,就算吴羽可以不把简若芸放在心上,但对当年韩彩蝶之事,
吴羽并非毫无芥蒂。

  简若芸说到此事等于打到他的软肋,吴羽想不理都不行。

  「既是如此,还请夫人稍候,在下换好衣裳就来。」

  才打开门,吴羽登时惊了;若姬平意在此,只怕也要吓一跳,却不是因为简
若芸带来的人,而是吴羽惊讶呆然的表情如此难得。别说是他,恐怕连邵雪芊都
没见过几次。

  吴羽怎么能不吓呆?简若芸等在门前,但她身材纤细娇小,挡不住身后那人
修长的身形。即便只是荆钗素服,仍掩不了身段的丰腴诱人,就算黑布蒙面,看
不清面貌,但对吴羽而言那是印象最为深刻的女子,没想到却在翔风堡内见到,
脑中一时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吴兄……是否打算与我姐妹就在这儿说话?」

  见吴羽呆然半晌,一点反应都没有,虽知自己一点招呼也不打便带韩彩蝶来,
确实大出吴羽意料之外,却没想到这冷静多智,从不曾忘形的威天盟智囊,竟会
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来她也喜欢看这难得的表情,可惜地点不对。此处虽属客房,但白天范荣
音决 定加入威天盟,翔风堡内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若在此刻出事,即使最后
能解决也是麻烦;如果不是韩彩蝶硬要求着,她也不想这般快找吴羽摊牌呢!

  「这……是在下思绪不周了,还请……还请姑娘进来一叙……」

  颇觉奇怪地望了吴羽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师妹,简若芸不由有些傻眼。虽说
与吴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她也看得出来,这威天盟的智囊名副其实,先不论其
智略,光遇事时的冷静精明就连少林派内也少有人及;像这般进退失度的模样别
说自己不曾看过,恐怕连姬平意都未必见过。她虽知韩彩蝶国色天香,无论容貌、
体态,对男人的吸引力都是所见女子之冠,但女人对男人难道真有这般强大的吸
引力?身为女人的她实在不明白。

  不过既然已让吴羽出言相邀,她自然不会呆呆地留在外头。翔风堡与威天盟
才刚结盟,彼此甚不熟悉,以吴羽的戒慎恐惧,自然不能不防她设下陷阱的可能
性;好不容易让韩彩蝶出面诱得吴羽神魂颠倒,不趁此取得进展怎么行?她轻拉
一把身后的韩彩蝶,硬是走了进去。

  见二女入屋,吴羽一挥袖熄桌上烛火,随即将门关起。简若芸不由微微一惊,
她 是一方堡主夫人,进到男人屋里又见对方关门熄烛,要不害怕是绝不可能的,
但接下来自己要讨论的事情极度机密,对范荣音和祝语涵都是非得瞒住不可,反
正以三人功力暗中视物都非难事,纵然躲在暗里也不妨说话。她一拉韩彩蝶落座,
心里虽七上八,还是忍住冲出门的冲动。

  伸手轻轻掀开韩彩蝶的面纱,秀白如玉的面孔逐渐浮现,虽说久不见日光难
免有些苍白,却仍是国色天香。简若芸微微苦笑,若论容颜云深阁四女虽各擅胜
场,若加上身段配合就没人能比得上韩彩蝶。虽说自己已嫁了人,要说服吴羽不
用真面目不行,但眼见吴羽目光被韩彩蝶的动作吸得紧紧实实,一分不肯离开韩
彩蝶的脸蛋,而后者虽还低着头,可娇媚却在羞涩中展现无遗,自知颇有不及的
简若芸不由暗叹,却已没法停手。

  「你……可真清减了。」

  看清了韩彩蝶,吴羽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语气里混杂万千思绪,听来竟似
有些放心的感觉。「没想到……你竟然躲在翔风堡里……幸好当日来的时候还来
得及…」

  「嗯……」

  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韩彩蝶甚至连头都不抬,甚至差点触到那傲人峰
峦。简若芸不由微微摇头,原本的韩彩蝶不是这样子的人,想来当年被淫蛊暗算,
迫得失身于眼前之人,对她而言该是极大的打击。其实同样的事对自己也是―样,
若不是因缘巧合被范荣音所救,或许自己也会变得像韩彩蝶现在这样,但现在不
是感怀当年的时候。

  「关于当年之事……」

  话才说到一半,简若芸陡地一惊,韩彩蝶握着自己的手竟用了点力;她转过
头去,只见韩彩蝶抬起头来,咬着牙轻轻点头,竟是要自己说明此事。

  虽说今儿个把吴羽他们找来是韩彩蝶出的主意,与以往躲在翔风堡密室中,
别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范荣音都不知道躲了一个人,但一直以来习惯韩
彩蝶不主动说话,她没想到吴羽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师妹不只开口找人,甚至还
打算自己说清事情。

  不过韩彩蝶难得明确表态,简若芸也不好拂逆其意,耸了耸肩便闭上嘴。
「你……也变了许多……」

  「当然……毕竟都过了这么久,倒是韩姑娘……还是跟以往一样的明艳动人
……」

  这也是实话,旁听的简若芸既不好插话,只好在心底暗评几句。不过吴羽所
言没错,虽说少见天日难免有点过于苍白,但配上韩彩蝶羞涩娇弱的模样,在娇
艳绝美之中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气质,幸好在自己巧合找到她之后,韩彩蝶一直
躲着不见人,否则……简若芸没有把握范荣音会不会被韩彩蝶抢跑了。说来如果
不是淫蛊在身,对男女性爱的渴望远胜常人,即便以范荣音的深厚底子也未必吃
得消,来个两女共事一夫,对简若芸而言也非难以接受。

  「别……别说这话。」

  纤手微颤,颇想伸手去抚吴羽伤痕累累的脸,确认一下那是不是真的,却是
怎么也伸不出手去。韩彩蝶终于还是忍住,她微微垂头,美目泪光盈然,些微月
光穿透之间愈显媚惑。

  「本来……彩蝶不信什么红颜祸水之说,但后来仔细想想,却是……哎……」

  「跟所谓红颜祸水其实没什么关系。」

  吴羽吐出一口气,轻轻地帮两女倒了杯茶送到两女面前,但看他目光所向,
简若芸也知自己不过顺便而已,「若不是贵阁阁规,岂会如此?」

  「你……」

  听吴羽说到此处,韩彩蝶微微一震,没想到吴羽竟似已看穿自己想说的话;

  难不成自己与师姐十余年来仔细研究讨论,直到现在还没有确证的结果,竟
被吴羽一瞬间便猜到了?仔细想想,这人智囊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加上先前他也
是被暗算的受害者,可见吴羽十几年来对当年之事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这
样一步到位未免太快,她慢慢地放缓步调。

  「你上过了云深阁,见到卫师妹和大师姐,你的想法……怎么样?」

  「只是一面之缘,未必能下定论。」

  微微地摇头,吴羽沉吟片刻才慢慢吐出话来,「不过令师妹现在模样比之在
下也好不了太多,虽说登天阶一战建下赫赫功劳,威名一时无两,但因此负伤沉
重,更让旁人个个敬而远之,所得所失算起来…就算比起韩姑娘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计算下来……对当年之事,在下自然也猜到些许端倪。只是对贵阁之人,
再怎么样也比不过韩姑娘和令师姐的认识,不知韩姑娘与令师姐十几年研究下来,
所得是否与我相近?

  听吴羽这么说,韩彩蝶还没反应,简若芸已是一惊变色。

  「你……难道你也认为……」

  乍听一个「也」字,吴羽已猜出两女原先讨论出来的结果与自己所想相当,
他缓缓点了点头。「便不说其他……当日与……与……当日发生事情之时,那人
曾出手暗袭一招,险些得手。虽说只是一瞥,那人又黑衣蒙面,看不清面目,但
那人身形极高,与韩姑娘差不多。此次上云深阁,武阁主身形高挑,卫护法却只
是普通身形,如此看来,当年那人是武阁主所化的机会极大……」

  「光只靠这一点,未免太…太急进了些……」

  摇了摇头,韩彩蝶轻吐一口气。她虽知吴羽先前话语里之所以呑吞吐吐,为
的便是不愿在自己面前提到当日之事。毕竟自己与他关系虽不同,终究是十几年
没见,便有什么亲密关系也早烟消云散。

  「本来彩蝶也……也怀疑大师姐多些,但那人一身黑衣,若要做下机关瞒过
身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光靠这点要定人于罪,证据方面实是有些薄弱。」

  嘴上这么说,韩彩蝶神色间却没多少肯定。毕竟当日黑衣人出手欲杀自己,
与段翎交手之时她也看着,身形灵动自然,万万不像用机关掩饰身形的模样,只
是她也不太敢肯定。

  「是啊……」

  听两人已谈到正事,简若芸自不愿置身事外,「云深阁向来与世无争,我等
师姐妹在外也没什么恩怨,那黑衣人之所以下蛊暗害,多半只是为了阁主之位。

  这样说来,有可能的人不过我等师姐妹四人而已,我与师妹都是被害之人,
自可删除,算算只剩大师姐和卫师妹……不过大师姐温厚仁和,不似卫师妹极端,
这……怎么也不像她会做的事啊!「

  「那……卫护法面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虽做不上阁主仍为师门牺牲
至此,万万不像为了阁主之位,不惜伤残同门之人会干的事?登天阶一战,不是
平白造谣出来的。」

  「这……」

  被吴羽一堵,简若芸登时语窒,旁边的韩彩蝶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当年四女相处之时,卫纤如还不像现在这般铁面无私,活像全然不知人情世
故,但对阁规的执着却未必松上多少,也因此在师姐妹里人缘最差。简若芸原就
跟她不甚合,虽称不上反目,关系也极差,也怪不得她会怀疑到卫纤如头上去。

  但为了云深阁,卫纤如与黑道联军激战登天阶,浑身伤痕累累,到最后伤疲
交加,见武裳盈出阁便累得晕厥过去,甚至忘了处理伤口,以致伤痕久留至今;
对爱美的女儿家而言,没比这牺牲更重大的,这不是阴谋家会干的事。

  只是若不怀疑她,要怀疑的便是大师姐武裳盈。一来大师姐性子温厚,远比
卫纤如好说话的多;二来武裳盈本就是四女之中最有机会成为阁主之人,不用阴
谋,阁主之位也逃脱不了她的手,要行如此阴谋实在无理可循。

  简若芸与韩彩蝶互望一眼,这也是为什么两女困扰这么久都没讨论出结果的
原因。

  「那……依你看,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非其中还有旁人参与,那就是下毒手的原因,一开始就非阁主之位。」

  手指轻叩桌案,吴羽目光缓缓转动,也不知想些什么,「或者说…这其中还
有我等未能参透的关键所在?」

  「还是说,我们并没有把卫师妹的想法摸清楚?」听吴羽这么快把思绪引开
简若芸不由插话。对她而言,与其再去猜测那些还没弄清楚的事,不如从现有之
人中把凶手找出来快一些。

  「虽说阴谋谋取的是阁主之位,但她终究是云深阁中人,即便为了阁主之位
不择手段,但若来敌意欲覆阁,想必她也会倾力以赴。毕竟身为云深阁中人,为
了护家她不会管那么多。」

  「但这般拼命,为的却是就任阁主的大师姐……若阴谋者真是她,哪里咽得
下这口气?」

  「这……说不定……说不定……」被韩彩蝶顶回,简若芸呐呐连声,却是无
话可说。

  毕竟卫纤如若是阴谋家,就算她对云深阁再有心,除了谋画阁主之位外并无
他念,但眼见害了两个师姐,仍让武裳盈夺得阁主之位,那口气想吞也吞不下去。

  以阴谋家的思考方式,十有八九会拿淫蛊算计闭关的武裳盈,拼个鱼死网破,
好歹给自己一个交代,哪会在大敌来临之时全力以赴,死撑着不让强敌攻入云深
阁?若阴谋家会有这等豪迈骨气,使阴谋的人也不会不容于旁人。

  「说不定……是在暗算我们两人之后,被大师姐或师父她们逮个正着,才因
此洗心革面,为了赎罪才……才在登天阶这般拼命。」声音愈说愈小,毕竟这话
只是强撑。

  简若芸也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即便世事难料者十常八九,但一个人要有这
么大的转变,除了说故事外,现实里实是难得见到,「才……才拼出这威名来…

  …「

  「这事儿……难算。」

  摇了摇头,吴羽目光轻掠过两女面上,见简若芸还在喃喃,显然还没放弃原
先的想法,反倒是是韩彩蝶目中颇有悲意,轻咬樱唇不肯说话,看来却似已心有
定见。

  他微微一叹,天底下最难测的就是女人心,即便似当年诸葛亮那般多智近取
妖的绝代军师,怕也算不出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虽有初步结论,其中的
推演过程却有几道难以逾越的坎,嘴上却不好说。

  「若能让两位回归云深阁,说不定还可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现在却没甚证据
可言…」

  「要回去……可难了。」

  两女不约而同地摇头,虽没说出原因,但吴羽听得出些许关键。无论卫纤如
和武裳盈谁是阴谋家,只要守定阁规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要真打大概打不赢,若
不能以理服之就没办法处理。

  更不用说若真的回归云深阁,虽说方便寻找线索,也让阴谋家有斩草除根的
机会。先不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光以两女现下的武功,就算正面对
敌也未必是武裳盈或卫纤如的对手,更不用提遭逢暗算的可能性,此议确实不佳。

  知道自己提了个馊主意,吴羽耸了耸肩,转而将先前同姬平意等人上云深阁
的种种一一道出。二女听得极其专心,甚至连武、卫二人说话时的语气、表情都
没漏掉,想从其中寻出一点端倪,可惜却是一无所获。

  讨论半晌,简若芸突地像是想起什么,告了罪便辞出去,急得甚至让韩彩蝶
想唤她都来不及,只听门声轻响,人已溜出屋外。见师姐走得这般快,韩彩蝶脸
儿一红正想随之而出,但身子才动,玉手已被吴羽轻按在桌面上,娇躯登时一震,
已然站起的身子虽未急着逃出,却也没坐下,只怔在当场,朦胧雾光的美目望了
他一眼,随即垂了下去。

  换了旁人可能不知简若芸怎么逃得这么快,但吴羽也是淫蛊染身的过来人,
虽说靠着九转龙珠之力硬是压下淫蛊药性,但先前蛊性仍炽的时候,那难过不足
为外人道。女子性阴,淫蛊的效果看似没男人强烈,但隐在女子体内的结果却是
逐步地与身体合而为一,那敏感的渴望随着岁月愈发深刻。若不是简若芸和韩彩
蝶功力已算不弱,光和男人近距离同桌说话,一点一滴地受男人气息侵扰,只怕
难耐体内强烈渴望。这才简若芸辞去的主因。

  虽说淫蛊染身,但简若芸终究是范荣音的夫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吴羽为她
宽解体内药力。韩彩蝶却是不同,一来她隐在翔风堡中躲得无人知其芳踪,想来
不大可能有丈夫,二来若论当年,韩彩蝶的处子身便是失在他手上,无论如何都
觉得对她有一分责任在。光这一按便感觉韩彩蝶玉手温热,娇颤着无力挣扎,好
一副惹人怜爱的娇媚样儿。

  「这段时日……想来韩姑娘你……确实不太好过……」

  强忍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的冲动,吴羽微微抬头,却见似有若无的月光之下,
韩彩蝶美目流盼,手欲挣未挣,莹然如玉的肌肤不知何时已透出一抹晕红,樱唇
轻轻绽开却是一语不发。

  「对不起,在下也……也没好生照顾韩姑娘……」

  「罢了……」

  听吴羽说到当年,韩彩蝶娇躯一阵颤抖,美目却不由盯紧吴羽面容。

  真要说来,比之自己现在与当年的差距,吴羽和那时的段翎差得才多。那时
候的他容颜俊美,甚至令一般女子望尘莫及,光只靠那张脸的温柔目光凝视,只
怕足够让定力不够的女子心乱神迷,否则自己那时糊里糊涂污了处子之身,怎会
一点没有想杀他的意愿?

  现在他的脸何止不比当年?就算他真是采花贼,这般巨大差距以赎罪来说也
够了。若非先前威天盟流出的消息让她心有定见,今曰见到吴羽之时,他的惊诧
让她的肯定更深一层,只怕道左相遇她还认不出他哩。

  芳心微乱,不知这是否算是所谓的沧海桑田,当韩彩蝶发现之时,未被他按
住的那只纤手已轻轻地抚在他脸上,光从指尖传来的感觉便知伤痕确无一点假造。

  「你…你的脸……怎会伤得这么重?难不成那…那淫蛊……真的这般可怕?」

  「不全是……」

  嘴角微微浮起一丝苦笑,吴羽目光微沉,任着纤细指尖抚着自己的伤口。
「那时我吞了一颗九转龙珠,想用药力压制淫蛊……却没想到少了君臣佐使之药,
九转龙珠与淫蛊其性均烈,经脉火热欲爆,难过起来只能用身体磨擦山石,靠着
那疼痛才没痛到没顶……」

  「原……原来如此。」

  虽说身受淫蛊所害,已与自己难舍难离的淫欲发作起来难受到极点,甚至让
她今日来会吴羽,心下都好生挣扎一番,可见到吴羽为了克服淫盘竟付出如此代
价,本还想试试这法子的韩彩蝶话到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怪不得同样为淫蛊
所害,简若芸竟连一点探问欲望都没有。

  「但你……嗯……至少可以……可以压下那蛊了……是不是?」

  「也算不上压制……」

  眯起眼睛,似很享受纤细手指抚在面上的感觉,吴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

  「飮食男女,本是人之大欲,光一颗九转龙珠没法压得人变成太监……我体
内淫虫之力仍在,只是被压下不少而已,尤其……尤其若与女子交合,这淫蛊…


  仍会传染过去……偏偏一颗九转龙珠威力已然如此,就算知道再加一颗便能
彻底断根,我……仍没胆子再去尝试一次……「

  「这……这样……」

  听他这么说,韩彩蝶美目微晕,陡觉腹下火热愈发炽烈,芳心忙不迭地转开
念头。方才他说过,卫纤如现下的模样跟他相比最多是半斤八两,就算她真是阴
谋家,对女人而言容貌胜于性命,这种赎罪也够了。芳心正乱间,陡觉一股大力
传来,吴羽竟一把将自己拉进怀里!

  「你……哎……」

  话还没说完,吴羽一低头,一个吻已落在颈边,尤其这一拉之下,吴羽的手
顺势按在自己腹上,那来自男人身上的热力多管齐下,登时令韩彩蝶身子酥了半
边,绵软娇躯再使不出力气挣扎逃脱。

  「别…别这样……彩蝶……彩蝶已经不是……唔……」

  「没有人……受得住的……」

  双手温柔地爱抚韩彩蝶充满热力的娇躯,时而衣外轻揉,时而探入衣内;一
边对她大肆轻薄,一边缓解衣带,那唇更是爱恋积已地流连在韩彩蝶嫩颊脖颈之
间,逗得韩彩蝶浑身火热。

  毕竟她已是狼虎之年,纵然不计淫蛊影响,这方面的需求也是本能,何况吴
羽这淫贼也非妄担其名,这方面的手段着实不弱。韩彩蝶迷茫间自忖,就算没有
淫蛊,只怕自己也逃不过这人的手。

  「有彩蝶在怀……还能坐怀不乱的就不是男人了……我是说真的……」

  「哎……」

  听他这一说,韩彩蝶迷茫间仿佛觉得又回到自己甫失身的那个时候,他也是
这般轻薄地赞着自己身子之美,随之而来便是一阵美妙的狂风暴雨;耳边传来的
火热似与身体里的火热合而为一,在腹下火上浇油,情欲不由贲张起来。她虽暗
恨自己定力不足,却也知晓对这已尝过自己身体之美的淫贼而言,挑逗自己不过
举手之劳,来此之时早知会是如此。

  听他在耳边轻语,说自己是如何火热诱人、肌肤是如何细腻柔媚,韩彩蝶早
已芳心荡漾,只觉整个人都被欲火融化,在他怀中舒服得只知唔嗯轻吟,好不容
易稍稍清醒,才发觉自己一身布裳早已滑落足下,娇躯只剩蔽体小衣犹自无力地
抗拒完全的赤裸,但他的手早已滑入衣内,轻握她傲挺的美峰。

  那掌心涌来的火热灼得韩彩蝶春心荡漾。许久没被男人肆意轻薄爱抚,没想
到自己仍是这般敏感,渴望男人充满情欲的侵犯性刺激。

  「你……真的是……唔…」

  知道自己已然难逃,韩彩蝶索性便放开一切,一手轻抚着伤痕累累的面孔,
美目矇矓却不愿稍离,仿佛想把现在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另一手却反转身后,轻
轻拉开早已松了的衣结,衣带登时散开。

  韩彩蝶只见吴羽似笑非笑,让她低头看清现在的自己,粉脸登时酡红。她虽
早知自己逃不过吴羽魔手,却没想到连小衣未落都会被弄成这般:松披娇躯的小
衣正自皱摺抖动,随着他侵入衣内的手指缓缓动作,美峰上涌来的感觉加上美目
所见衣上的颤抖,虽未曾亲见,却让她愈发清楚他的手正怎么玩弄自己诱人的胴
体。

  「你……好坏……」

  身子已热得难以想像,韩彩蝶娇躯酥软,一双玉手早已迷乱地环抱着他。若
非吴羽为她宽衣解带之间,自己身上衣裳落得更快,也不知会否被韩彩蝶迷乱的
纤手扯破。

  迷惘之间她只觉与服赤裸相亲的肌肤正逐渐染上男人气息,说不出的渴望正
在她体内蔓延。口干舌燥的韩彩蝶一声哀吟,她现在什么也不管了,只盼望他赶
快把自己抱上床去,狠狠地对她为所欲为,将她的身子再次征服,令她心花怒放
地败倒在淫欲的无边威猛之下。

  「哎……抱……抱彩蝶上床……唔…」

  虽知一开口便是万劫不复,不只身子要再失给他,连心都得随着自己主动开
口降服,被他淫个彻彻底底;但淫蛊之威确实难以想像,这么多年盘据体内虽不
至伤身,蛊性的威猛霸道却令韩彩蝶再也难以逃脱淫欲侵袭。平日不动心时还能
忍耐,此时此刻却是再难抗拒。

  「把…把彩蝶彻底……彻底占有吧……你……哎……别再吊着彩蝶……」

  「不上床…」

  极其煞风景地摇头拒绝她,吴羽俯下脸去,下巴一扬,将韩彩蝶最后一件蔽
体小衣褪去。透窗的微微月光,只见韩彩蝶肌红肤艳、美目矇矓,说不出的诱人。

  那耸挺美峰再无衣裳困缚,随着急促的呼吸不住跳动,两点乳蕾早已肿胀通
红,艳得活像要绽开来,「我……在椅上便要了彩蝶……让彩蝶欲仙欲死……若
这样……

  彩蝶打算怎么办?「

  「你…哎……」

  虽说淫蛊染身,但说实在话,韩彩蝶的男女经验实在不是很多,本还以为男
女之事只在床弟之间,哪里知道男女若动起兴来,就算不上床,要搞这档事也不
难。

  听吴羽这么说,芳心虽是大讶,心想:这无礼的坏人还真当自己是淫娃荡妇,
连床都不上,坐在椅上打算淫玩自己,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痛快,仿佛这样毫无顾
忌的放怀痛快,才能享受到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你这坏蛋……彩蝶……彩蝶没法了……你……哎……想拿彩蝶怎样……便
怎样吧……」

  没想到这种话会从自己口里说出来,韩彩蝶话出口便即大羞,但想收回却已
来不及,何况这般示弱言语在这等情境下最是诱惑,韩彩蝶话语才落,吴羽已挨
过来,硬是封住韩彩蝶樱唇,吻得韩彩蝶连脑子都火热了,却是无法转头避开他,
只任他好生品尝自己一番。

  紧黏的唇瓣终于分开,娇喘吁吁间,韩彩蝶只觉整个人都化成水,随着他的
动作荡漾飘摇,偏生口中却口干舌燥,而吴羽无礼的手不知何时已滑到自己股间,
温柔无比地揉弄幽谷口。无比酥麻的快感让韩彩蝶护守的本能全然消失无踪,不
知不觉间玉腿已开,轻咬银牙期待吴羽接下来的动作。

  虽不知他会怎么玩弄自己身心,却知接下来的种种必是令自己难以想像的无
边快美,也不知许久不尝此味的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尤其糟糕的是,心情本来难平,春心荡漾的韩彩蝶不住在吴羽怀中扭动旋磨,
厮磨之中只觉臀股间触着一根火烫,娇躯一震,她才想到自己触及什么地方。那
硬挺的感觉除了欲望之外再令人难想及其他,韩彩蝶不由心乱,既想继续在火烫
上轻揩旋磨,感受属于男人、属于情欲的热力,又觉羞不可言,偏又不愿离开。

  心中的挣扎才真令她难过!

  虽说经验不是很多,但淫蛊沾身最严重的影响不是肉体上的敏感和难耐刺激,
而是午夜梦回、自制能力削弱的时候。淫欲钻入脑子,仿佛在梦里都不由自主地
陷入男女欢爱之中,就算真实的经验不够,但夜夜淫欲思绪在心中徘徊,感觉好
像整个人都愈来愈习惯美妙之事。

  韩彩蝶自然知道,在男女行事之时愈是放开享受,滋味愈是美妙无边,抗拒
心思不由消失无踪,只在他怀中扭着身子娇喘,声声句句都诱引男人对她大肆无
礼、为所欲为。

  尤其与简若芸商议请吴羽来此问出云深阁发生之事的端倪时,隐约间韩彩蝶
心有所悟,昨夜入睡前已不自觉地想到当日被他破身时的种种,自慰好几次,在
梦里又被他痛快地折腾两、三回。今儿个见到他,韩彩蝶不由自主地动了春心,
否则以她的功力,逃出吴羽怀抱也不是困难之事,哪会这般容易被他留下?

  陡地身子一动,软绵绵地挨到床褥,韩彩蝶心下一松。即便已有觉悟,十年
没见到他,一见面连床都没上就要被他淫玩,心下总有点抗拒。躺到床上,芳心
总是安了些,却又怕他为了顾及自己心思,无法大逞所欲,毕竟男女之间除了温
柔贴心的体贴外,还有男人充满侵略性的勇猛强悍。这般心下挣扎,韩彩蝶不知
自己该怎么想才是。

  「唔……」

  娇躯挨到床褥,本能地玉腿一合,腿间却传来一股力量,温和却坚持地将她
玉腿大大分开。韩彩蝶还没来得及挣扎,只觉一股湿热已从幽谷口涌上,那湿热
动作极快又极轻巧温柔,偏生情欲既动,韩彩蝶每一寸肌肤都倍加敏感,情欲源
头处更是敏锐到了极点。吴羽的舌头没翻搅几下,酥麻滋味已令韩彩蝶不由自主
地呻吟出声,纤腰一拱,将幽谷更深地送至他嘴边,玉手深深地抓进床褥,但却
不能完全发泄体内的快乐。

  虽说失身时天赋傲人的美峰已不知被他用口舌尝几回,方才连樱唇都被他品
尝过了,但韩彩蝶的幽谷却是头一回被男人的舌头侵入。灼热硬挺之处自不能与
肉棒相提并论,但讲到轻灵翔动,切切实实地刺激她敏感之处的灵活却不是肉棒
所可比拟。

  肉体上的感觉已如此强烈,更不用说芳心的荡漾。男女之事虽说多半是男子
主动,

  挑情的手段千变万化,但若要男人用口舌为女子服务却不多见,尤其对被淫
蛊感染,对男人挑逗只能照单全收、毫无反抗能力的韩彩蝶而言,他这般动作并
无必要性,显现出来的却是他对自己的疼爱怜惜。芳心说不迷茫快活,肉体反应
便如体内浪涛,愈加一发不可收拾。

  幽谷里传来的滋味愈来愈强烈,灵巧至极的舌头一舔一舐,仿佛都舔到韩彩
蝶心坎里,每―次吮吸都像是将她心里的欲望吸出一些,大腿不由紧夹住他的头,
生怕他离开自己的诱人处。

  这一紧夹,让吴羽本来抚摸她玉腿的双手从她腿下探出,沿着腰侧向上滑去,
轻轻握上韩彩蝶耸挺傲人,正随着呼吸不住弹跳的美峰,指尖轻轻捻着两朵乳蕾,
感受到早已肿挺胀硬的欲望,一时口舌大动、双手齐发,在韩彩蝶身上忙个不亦
乐乎。

  这般多管齐下,对女人本就是威力极端强大的杀着,偏偏韩彩蝶体内淫虫早
在见到吴羽时便已蠢蠢欲动,方才椅上火热曼妙的宽衣解带更令韩彩蝶淫欲蒸腾,
恨不得被男人彻底占有每一寸身体;如今受到吴羽这般老练热情的手段刺激,哪
里还能忍得住?她无力地娇喘呻吟,美目早已泪光盈然,在他灵活多变的巧妙挑
逗之下,终于一声娇吟,美美地丢了身子……

  舌头感受到韩彩蝶火热的喷泄,指尖更触及乱了节奏的呼吸,加上韩彩蝶的
娇喘猛地抽搐颤声,吴羽自然知道韩彩蝶已被送上高潮。尤其从韩彩蝶的反应看
来,该是许久没跟男人好过。

  体内的淫蛊丝毫不下简若芸,可简若芸至少还有个丈夫;范荣音虽已有了年
纪,但少林心法最重养生,体能之健不下少年,要照顾简若芸还有办法,却不知
韩彩蝶这段时日怎么古撑过来的?心下微黯,吴羽口舌双手动作之间,火辣中愈
发温柔。

  没想到吴羽竟丝毫不松手,虽已弄得自己上了仙境,动作反而愈发厉害。韩
彩蝶不免怪他太不体谅自己,才刚泄过的身子需要的是男人的温柔体恤,不是立
刻再来一回狂风暴雨。但说也奇怪,明明前一刻高潮时觉得上了仙境的身子酥软
脱力,累得仿佛没法动一根手指头,但他一开始动作,幽谷里却又波浪涛涛,不
断流淌而出,仿佛自己正欢迎他的侵犯。

  随着吴羽大展所能,快乐的滋味几乎立刻又回到韩彩蝶身上,而且是愈发地
强烈,美得令她无法自拔,娇躯更随着他的刺激不住地轻扭,却非为了逃离,而
是要让自己更加彻底地迎上他的魔手。香汗不住淌出,泪水早已流出眼眶,却远
远及不上幽谷里春潮美妙的泛滥。

  恍惚间韩彩蝶似有明悟。换了一般女子自是不堪这般强烈的连番淫战,尤其
是面对吴羽这般经验老到的淫贼,怕是对方不用采补之术,光是这样都能让人活
活爽到脱阴而亡。

  但自己一来有淫蛊附体,身心早已被蛊性潜移默化,连连淫战怕是最合自己
心意;二来虽没练吟松诀,但云深阁的内功心法亦有独到之处,韩彩蝶功力不弱、
底子厚实,只要吴羽不用采补手法夺她元阴,连总被他蹂躏,对她而言快乐只会
愈积愈多、愈冲愈髙,根本不用担心那些。

  既有所悟,心便放了下来。破瓜时的种种点滴在心,那日的他到现在还在她
心上盘旋。韩彩蝶轻咬银牙,拱起纤腰,任由幽谷里一波波涌上的快感将她淹没;
即便经验不多,韩彩蝶也猜得到,就算淫蛊染身,对性爱的承受能力远胜一般女
子,但终究是许久没做过了,吴羽的手段又这般火烈,玩了一夜,到明儿个自己
也不知会痛疼成什么样,但……她才不管那些呢!

  细细品味曼妙滋味,韩彩蝶只觉吴羽的舌头说不出的灵巧,轻吸重吮间令她
春潮不住涌现,尤其舌头上似生了眼睛,她哪儿敏感酥痒,接下来便被他阵阵吻
甜,令得痛痒尽舒,快活无比地令她一直被高髙托在仙境之中,再也跌不下来。

  唯一可惜的是,舌头纵使灵巧,长度终不能与肉棒相提并论,她酥痒的内部
怎么都等不到来自他的抚慰;外头愈被舐得舒爽,里头的空虚愈显强烈,迷茫中
韩彩蝶只觉自己的渴望不住积压,却是宣泄不出……

  「好……好人……唔……」

  明知他是为了更加彻底地占有自己,明知自己与他多半只是一夜之欢,但想
到他为自己破瓜时的温柔,想到他唇舌间的尽心服侍,韩彩蝶却怎么也无法当他
是坏人,娇喘连连间香汗如雨,终是忍不住开口,「别……别逗彩蝶……啊……」

  心花怒放地又丢了一回,韩彩蝶早已无法去算自己在吴羽口舌下泄了几次身
子,只觉身心都荡漾在美好之间,然而即便丢的快活,久旷的胴体却一直等不到
雨露滋润,也不知他是人到中年只剩一张嘴?还是好整以暇,只这般温柔地折磨
自己,一直到自己主动开口求他才肯下重手?她娇媚无力地求饶。

  「好……好人儿……求求你……彩蝶……彩蝶想要……要你来……来真的…


  把……把彩蝶身子……整个占了…上了彩蝶吧……「

  「好蝶儿……想我怎么做呢?」

  闷闷的声音从腹下传来,耳朵听得不甚清楚,但那像是在体内盘旋回荡的声
音却在在显示出他的意欲。韩彩蝶娇羞之间,竟似又要泄上一回。

  「用……用你的宝贝……令彩蝶欲仙欲死的宝贝……干穿彩蝶……让……让
彩蝶被……被你奸得飘飘欲仙、死去活来……」

  本想让他真正上场,别只是用口舌对付自己,却没想到此刻身心都被情欲占
满,对男人的渴望不只满在体内,连芳心都早被彻底攻占,一开口,淫媚无比的

              渴求便脱口而出

  偏偏这类羞人言语不说便罢,说了第一句,后头的话自然脱口而出,尤其淫
欲已炽,不说得淫荡媚人,像是没男人不行的淫娃荡妇,欲望还真难以宣泄。

  「快……快来吧……」

  「好蝶儿……」

  听韩彩蝶这般娇声渴求,早不似当年离开时那般使性子,想来这段时日她所
受的折磨也够了,吴羽怜惜心起,自是不为己甚。他缓缓爬起身子,爬到韩彩蝶
身上,空出一只手滑入韩彩蝶股间,勾挑着被他好生吻吮舔舐过的秘处,享受那
温热妥贴的曼妙滋味,另一只手则滑到韩彩蝶身后,轻抬起韩彩蝶娇躯,不让她
有半分逃离空间。

  「我……这就来了」「哎……」

  虽说是自己主动求他,但那话多么羞人?韩彩蝶肌肤润红,也不知是羞还是
欲;更重要的是,吴羽一路吻上来,从腹下到脐眼、从小腹到香峰,那舌头如此

                湿润

  一想到那湿润是从自己的幽谷里流出来的蜜液,吻舐间弄得整个人都湿了,
韩彩蝶不由羞不可抑,同时淫欲大旺,仿佛自己的蜜液若春药媚毒一般,从肌肤
浸入体内,再也摆脱不了。

  随着他的舌头在两边峰蕾间吮了个遍,韩彩蝶只觉自己已经整个化了,除了
欲望外再想不起什么。

  「别……别这样……脏……唔……」

  等到他的唇舌从颈间上移,在颊上扫动许久,终于吻上自己樱唇,韩彩蝶勉
力轻挣,勉为其难地呻吟几句,却听吴羽的声音悠悠传来。

  「不脏的……蝶儿流出来的……最干净不过……你尝尝……这般甜的东西…

  可不好错过呢……「

  「唔……」

  哼哼唧卿地呻吟间,终于被他吻上了,口舌交缠送来的滋味确实甜美迷人,
韩彩蝶只觉脑子都烧了起来;自己流出来的蜜液终于被自己尝到了,说甜不甜,
但比之任何东西更令她有想大行云雨、人道美事的冲动。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他,
再不肯放开手。
TOP Posted: 06-19 21:26 #68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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